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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悠悠》若即幽离

他出生,父亲起疑,欲将他溺死,后老仆劝阻,滴血相验,方留他一条性命。

他三岁,久不见父,天真的跑去前院找爹爹,却被父亲一脚踢开。

他五岁,知父身体有恙,学着大人的样子去给父亲祈福,淋雨高烧不退,父亲反疑其咒自己,听信江湖术士的谎言,几乎将他的血放干。

他八岁,文武兼修,举止得体,内外皆赞,只得父亲一句,“不过庶子!”

他十岁,门中兄弟无人能敌,初登擂台,连战七人,力尽而败,只换的父亲一句,“自不量力!”和一顿几乎夺命的鞭子。

他十三岁,连挑江湖四大高手,不妨遭人暗算,拼尽全力归家,父亲不给医治,反道,“晦气!”让人把他丢进枯井,任其自生自灭。

他十五岁,力挽狂澜,放眼江湖已少有对手,父亲不喜反忧心忡忡,对他忌惮日深,眼线遍布其周围。

他十六岁,辅佐大哥,重振楚门,父亲病危,临死前逼他饮下毒药,威胁道,“若敢反,不得生!”

然而,他终究还是恨不起来。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文章字数:104437字

少年愁·谙尽千般滋味

全文: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693589

第40章满城风雨

苍山山高泉幽,壁峭壑深,又有雾气常年弥漫不散,是个难行之地。
离着苍山越近,将离的心越不安宁,他按照师父留下来的路线图,一路小心谨慎的北上,虽说走的都是小道山路,可风言风语还是不时传入耳朵,将离本就聪明,那些利益纷争,沟沟壑壑,不多时便理得清清楚楚,心里头自然有了点小算盘。
这苍山除了以山势险峻闻名外,还有一对儿武艺不俗的兄弟闻名江湖。这对儿兄弟唤作无风,无影,他们也是楚云烟夺头筹的障碍。
若是这对儿兄弟去了铁堂峡,自己的师父少不得要花些心思,念头转了几转,手不自觉的又覆上了胸口那烫人的药丸,自己若是能帮着师父解决掉其中一个?心思动了几动,目光扫到那个假扮楚云烟的男子身上,还是打住了,师父反复叮嘱,不要生事,师父的话自己怎么能违抗。
行至苍山,将离顿觉寒意突升,抬头仰望,只觉山势突起,峡谷险绝,空中两只漫无目盘旋的苍鹰更让人生出苍凉之感。
将离叫过侯在一旁的探路弟子,详细询问了山中的情况,才沉声命令众人进山。
他想着,翻过这道山,便能到铁堂峡,和师父汇合,嘴角不觉带出几分笑意来。
那个装扮成楚云烟模样的人,只是一声不吭的仰头看着那积雪萦绕的山顶,似是若有所思,又似只是在发呆。
队伍中很多人不服气将离,奈何楚云烟临行前下了死令,所以即使心有不满,队伍还是有序的往山里去。
走出了大半,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浑厚的男子的声音,那声音中气十足,仿佛就在耳边环绕,“楚兄弟,我们风影兄弟在此恭候多时了。”
将离握剑的手一紧,山中拦道,肯定不是为了叙旧,但雾气缭绕,只能看到两个男子飘荡的衣摆,其它的情景看不分明。
假扮成楚云烟的那位,没有回答,他很清楚,依着他的内力修为,出来答话肯定会露馅,索性不说,只拿眼看着将离。
师父说,遇事要镇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解决的方子,这苍山风影兄弟,虽说厉害,可终归有办法解决,再说了,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情况,自己也没少遇到,到了最后不都是化险为夷了吗?
想到这,将离又镇定下来,提了几分真气,冲上喊道,“家师多谢风影两位公子相迎,只是我们一行急着赶路,就不叨扰二位公子了。”
将离的声音本就清雅悦耳,这番说来也客客气气,若是没有恶意的,打个招呼,也就过了,断不会强求。
可是……这风影兄弟明显是有意为难。
雾气中飘飘然,落下一人,锦衣玉带,凤眼朱唇,端的是丰神俊逸。
他不偏不倚落在了将离一行的前头,恰好拦住了路,他微微笑了一笑,抱拳道,“楚兄,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兄弟?”
那假扮楚云烟的人,抱拳还礼,淡淡一笑,目光越过无影,落在了烟雾缭绕的云山深处,语气客气中带着戒备疏离,“无兄言重了。”
只这几个字?无影显然不甘心,也不死心,又凑近了些道,“那楚兄为何不肯一见,只令个小徒儿来回我们兄弟的话?”
容貌可以更改,但是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多半是不容易伪装的,假扮楚云烟的这个人在无影的逼视下,额头见汗,开始露出怯意。
将离看的分明,这无影明显是来找茬的,悄悄对左右使了个眼色,自己迎了上去。
四周投来的戒备目光,无影自动忽略,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楚云烟。
宽袍锦衣因真气鼓荡,此时飘荡起来,假扮楚云烟那人脸色微变,他如今被这真气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咬牙死命的盯着远处的雾气。
“无影公子,您这是何意?”将离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假楚云烟身前。心道,再这么看下去,非要露馅不可。
“他不是楚云烟。”无影轻蔑的瞥了一眼假楚云烟,古怪的冲将离笑笑,转身就要离去。
将离的心一颤,竟然被无影识破了。这苍山离着铁堂峡已然很近了,师父楚云烟这次轻车简从,避过世人的目光,除了有避开麻烦之意,更重要的是,先行一步,去做布置。
若是这风影兄弟,抢先去了铁堂峡,破坏了师父的布置,师父岂不是要陷于被动吗?
念及此,将离横剑便拦了上去,双目寒光一闪,“无影公子,请您把话说明白!”
“说明白?”无影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大笑起来,继而戏谑道,“就凭你这么个小玩意,也敢自不量力拦本公子的路?”
将离的剑已闻音直刺而出,无影只伸出两指,便牢牢夹住剑身,将离运劲,奈何动不得半分,一时面色涨的通红,无影笑的不屑,“楚云烟我们兄弟都不逊,更何况是他身边养的个小玩意!”双指一用力,将离的剑便飞出老远,人也被重重的摔在了一边。
将离愣怔的看着被真气震裂的虎口,血气上涌,心中暗暗羞愤起来,更是打定主意,这样的高手不能留着,给师父添麻烦。
站在高处看热闹的无风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无影,回来,和个小东西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
置之死地而后生,将离不再犹豫,探身入怀,捏出那药丸,丢入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真气瞬间在他体内充盈开来。
将离飞身而起,拾起落剑,追刺上前。
无影不以为意,随手一挡,却没料到将离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内力数倍激增。
无影再想闪避,已是不及,长剑穿身而过,无影一口血喷出,人倒地身亡。
本立在上处看热闹的无风,猝然见亲弟弟倒下,急红了眼,飞身纵下,直扑将离而去,迅疾凌厉的掌风逼得将离节节后退。
体内突然暴增的内息,将离一时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只能慌乱的躲闪避让。
无风一心想替弟弟报仇,见人就杀,将离这一行人倒是伤了好几个。
将离本是慌张,见事情已至此,反倒镇定下来,他一边躲闪着,一边将平日楚云烟教授他的应急剑法使了出来,他本就天赋过人,这样打着,反倒占了上风。
无风因为兄弟的死,伤心过度,失了平素的淡定,剑法杂乱无章,被将离抓住了个空门,刺了过去。
无风失了重心,跌下绝壁,只怕九死一生了。
看着地上无影的尸首,将离拿剑的手开始哆嗦,药劲儿散了大半,身体空虚下来,心中渐渐只剩下了后悔,师父嘱咐过自己不可与人争强好胜,比武斗狠,其实今天的事,自己完全可以不作理会,然后想法子给师父报个信就好了,可自己却这么冲动的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影兄弟,只怕这样会给师父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越想越是懊恼,一路上耷拉着个脑袋,半句话都不愿意说。
听到将离杀死了风影兄弟,楚云烟的眉头一直皱着,半响没说话,跟在他身边的莫管事,小声嘀咕道,“哪有这样的弟子,明目张胆的抢师父的风头……”
楚云烟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倒不是担心被抢了风头,他担心的是将离武功还未成,现在突然声名鹊起,只怕会有好多人找上门来,性命难保。他更疑惑的是,以将离的武功,风影兄弟一个都对付不了,如何能同时杀死这两个呢?
见楚云烟沉思不语,那几个管事以为楚云烟也在恼火这个,更是变本加厉起来,“我看那将离平素就是故意装可怜的,偷学少公子的武功,然后趁着这时机,让自己在江湖迅速崛起。”
楚云烟见他们越说越离谱,不得不沉了声喝止,“此事到此为止,各位管事不要再提了。不要外面的人还没打进来,我们自己的人先相互猜忌起来了。”
见几位管事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楚云烟又加重了语气道,“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渔翁得利!”
听楚云烟这么说,几位管事,虽是愤愤,却也不好再说其它。
将离一行刚进铁堂峡,就听到周围的纷纷议论,说什么江湖上新近又出了个少侠将离,比楚云烟还要厉害几分,把将离吹捧的上了天。
将离一阵心慌,忙带着人避开,特意捡了僻静的地方,把一行人安置好了,心惊胆战来到楚云烟的住处。
在门口,他徘徊良久,终是没敢进门,悄悄在门口的青石路上跪了下来。
早有仆从禀告了楚云烟,楚云烟担心将离有事,走出大门来,见他好好地,心里才松了口气,板了脸低喝道,“进来!”
将离跌跌撞撞的跟上,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楚云烟在屋里走了几步,把怒火慢慢压了下去,看着怯怯跪在地上的将离,淡淡问道,“知道错了吗?”
将离连头也不敢抬,只惶恐的应道,“徒儿知错了。”
“错哪儿,说说看。”楚云烟啜了口凉茶,缓缓问道。
“弟子,弟子不该欺瞒师父,乱服禁药,还不听师父吩咐,比武斗狠,闯下大祸,让师父担心了。”
原来是禁药,楚云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厉声喝道,“哪里来的?”
“是,是出发前掌门给的……”将离低低道,头快要垂到地上了。
楚云烟不由苦笑,大哥这样做,不就是指望着自己和将离师徒不和,他好趁机寻个理由剪去自己的羽翼。这番良苦用心,还真是……
苦笑过后,楚云烟又恢复了平静,他低声嘱咐道,“不管是谁问起,都不要再提到掌门了。”
将离诧异的抬头,见楚云烟虽是面色平静,但隐隐有着苦痛之色,心中一涩,小声应了是。
见将离应下了,楚云烟又道,“还有呢?”
抖了抖唇瓣,将离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其它。
“想不出来了?”楚云烟的平和的声音里透着严厉。
“弟子……愚钝……”将离头垂的低低的。
“擅用禁药,伤身,更是一条大罪过!”楚云烟痛惜道,虽然现在将离看着好好地,但是想必身子已经亏空。
“是,弟子知错。”将离的眸子潮湿起来,恐怕只有师父才不会怀疑自己争名夺利,还一心记挂着自己的身体吧。
还没等将离从温情中走出来,便又听到楚云烟低沉而严厉的声音,“那你说说,我该如何罚你,你才记得住?”
将离的身子一抖,随即应道,“弟子任凭师父责罚,不敢有下次了。”
“可是真的知错了?”楚云烟扶起将离,眸子深深地看向将离的心底。
将离被这目光看的惶恐,忙躲闪开来,头也垂的低低的,声音似蚊子般,“弟子知错了。”
“那要为师如何罚你?”楚云烟继续追问。
将离的脸红透了,嗫嚅了半天,才道,“师父重重的打弟子一顿吧!”
“好,说个数吧!”
“一百……”飞快瞄了一眼楚云烟,将离又低头转了口,“二百……”
楚云烟轻轻一笑,“二百,这可是你自己定下来的,不要后悔。”
将离怔怔的,点点头,从小到大,他挨打受罚如家常便饭,早就不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害怕。
楚云烟扫视了一遍室内,没什么工具可用。
将离这才恍悟,忙叩头道,“弟子不敢劳动师父,弟子这就去刑房领责。”
楚云烟冷冷一喝,“我的人,用不着别人教训!”
将离的心暖暖的,目光满是依恋的看向楚云烟。
启窗,不过是一个招手,楚云烟手中便多了些枝条,楚云烟将枝条上的叶子一片片摘净,握成一束,缓步来到将离身侧。
将离本能的跪直了身子,“啪”,只一下,打在背脊,将离便撑不住,直接摔到在地,那种痛说不上尖锐,可偏偏深入骨髓,将离咬了咬牙,又撑跪起来。
楚云烟不言,见将离跪好,又是一下,和方才一样,将离又跌倒在地。
反反复复,不过五下,将离便再也爬不起来,他狠狠地咬着下唇,生生咬出血来,才忍住没有叫喊出声,衣衫早被汗湿了大片,然而身上连半丝血迹都没有。
楚云烟等了一会儿,见将离实在爬不起来,也不为难,枝条这次落到了将离的臀上。
冲口而出的□□,喊了一半,又被将离生生咽了回去,将离用力的扒拉着地缝,手指都抠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这般打了不出十下,将离连痛都呼不出来了,整个人似垂死的小鹿,只剩无力的喘息。
楚云烟收手,只淡淡的问,“二百下,你承受的起吗?”
将离痛的说不出话来,只勉强的摇了摇头。
楚云烟又缓缓道,“做事说话前,先要考虑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起这个后果。”
将离喃喃应是,苍白的脸上涌出一丝红晕。
“这次,为师只打你二十下,剩下的先记上。”
将离微微松了口气。
楚云烟扬手,速度极快的又打了几下,然后将枝条往将离身边一丢,“这个给你留下,做个警示!”
“多谢师父宽恕。”将离哑着嗓子,挣扎着抬起头,勉力道。
楚云烟不置可否,出门而去。
见楚云烟走了,将离慢慢的放松下来。低低的□□,不断自喉中溢出,过了大半个时辰,将离觉得那一股一股潮涌般凶骇的疼痛渐渐退去。他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偷偷摸了摸身后,身后都好好地,甚至连肿块都没有。
令他更为惊讶的是,原本因为服用禁药带来的内息紊乱,此时竟然也通畅了。
原来师父是不动声色的在为自己疗伤呢,将离心头颤了几颤,抹去眼中的湿润,小心收拾起地上的枝条,珍宝似的捧在胸前。
心中再次暗暗发誓,定要好好练剑,不负师父再生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孤独的作者,守着孤零零的文,问一句,你们还在吗?

第78章风雨欲来

冥剑山庄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一向身体极好的少庄主冥无悔突然病倒,病因不明,而之前被囚禁的冥家三少重出江湖,暂代庄主之位。
外面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正厅内安静异常,只有书卷翻动的声音。
冥三少似是无意的抬头,看到在门口纠结的品玉,微微一笑,“嫂子,有事情?”
“我……,你大哥他还好吗?”品玉低垂着头,手里死死的拽着帕子。
“他现在躺在床上,我觉得好得不得了了。”冥三少嘴角挂着轻松自在的笑意,只眼中寒光四射,锐利刺人。
“他是你大哥……”品玉喃喃自语,似乎不敢相信。
“你不会真担心他吧?”冥三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品玉不敢答话,更不敢看冥三少的眸子,只怕一不小心就泄了心中的秘密。
“如今这山庄我做主,你会不会也帮我煮粥啊?”冥三少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魅惑的笑意。
品玉心中坠坠,连连后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冥三少嗤之以鼻。
品玉退无可退,神情紧张的盯着冥三少,结结巴巴道,“我是……是你大嫂。”
冥三少扬了扬下巴,笑的得意,“我大哥都快死了,我还哪里来的大嫂?”
有屈辱的泪光在眼窝里打转,品玉再也顾不得礼仪,推开冥三少,转身便跑。
再多停留一刻,她只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会说出事情的真相,而那个真相,连她自己都不能接受。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掌控山庄了。”靠在床上的人,神色抑抑,看着颇为失落。
“怎么了,不是你同意的吗?”若洛临崖有些诧异。
“我答应父亲,留他一命,只是没想到事情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了……”
“宣安,你还不能释怀?”
叹了口气,冥无悔将头靠在了墙上,“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两个弟弟,从小就不喜欢。”
“你这两个弟弟的确都不是省心的,不过,既然无殇愿意忍受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妥协呢?”
冥无悔摇摇头,神情落寞,“小的时候,无殇从来不愿意接近我,只有一次,他突然冲我伸出了手,我很吃惊,但还是去抱了他,可谁知……”
“如何了?”看着神色黯然,摇头叹气的冥无悔,若洛临崖笑问。
“他狠狠的咬了我一口。”说到这儿,冥无悔苦笑不已。
“他说他讨厌我,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那时候他才多大一点的孩子。”
若洛临崖闻言,沉吟了片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冥无悔点了点头,“也许吧,那时候,无澜说什么,无殇就信什么。”
若洛临崖眉头紧锁,“你们兄弟就是太傲气了,彼此退一步,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哼,不过你死我活罢了。”冥无悔的眸中杀机顿现。
若洛临崖摇摇头,很是不赞成。
“小三儿,怎么样?”若洛临崖眉眼带笑,踱步进了书房。
“若洛大哥,”冥三少的语气里透着亲近,起身迎了上来,“现在是风光无限,我很高兴。”
若洛临崖的嘴角弯了弯,“你高兴就好,你大哥还担心你身上有伤,会累着。”
撇撇嘴,冥三少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是担心我趁机加害吧!”
若洛临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怎么会,你是他亲弟弟,而且……是唯一的亲弟弟。”
冥三少眉眼低垂,轻轻笑了笑,“我大哥要是真这么说,那他一定是病了,而且还病得神志不清。”
“你大哥其实很在意你,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刚才他还和我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说你小时候就不理他,让他很伤心。”
冥三少随便的应了一声,岔开了话,“若洛大哥怎么会和我大哥认识?”
“那时候,我刚成名,在茶馆里听人讲起自己的事,难免得意忘形,因此泄了身份,险些着了别人的道,当时,是你大哥出手相助的。”若洛临崖说这些的时候,神情自然坦荡,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冥三少转了转眼睛,笑的狡猾,“我大哥那样的人,还会有侠义之心?他不会是算准了你,才出手相助的吧?”
若洛临崖闻言,强忍着笑意,“你怎么能这么编排你大哥,难怪你大哥要揍你,以后我见了,一定不帮你求情。”
冥三少眼神清亮,神情却是懒散,“我大哥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我也不奢望他能轻易放过我,不过……终归他是不会打死我的。”
若洛临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罢了,能劝的,该说的,自己都做了,他们兄弟日后如何,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三少爷,楚掌门来了。”
冥三少眼中欢喜异常,忙不迭的道,“快请进来。”
若洛临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书房看到若洛临崖,楚云烟的眸中滑过一丝诧异,却什么都没有问,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便侍立一旁。
“妹婿今日得空了?”若洛临崖笑的温和,拉了楚云烟坐下,“溪儿最近可好?”
楚云烟面上微微一红,“这些日子小弟一直在外面,还没有看到溪妹……”
若洛临崖淡淡的看了楚云烟一眼,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楚云烟垂了头,想了想,还是抬起眼睛,认真的道,“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对溪妹的。”
若洛临崖点点头,“你和无殇说说话吧,我去看看宣安。”
送走了若洛临崖,冥三少立刻凑上前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揽着楚云烟的肩膀,笑的眉开眼笑,“你终于来了!”
推开冥三少的手,楚云烟眉头皱起,“我大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冥三少大大咧咧的坐到桌案上,没正行的晃动着修长匀称的双腿,“若洛大哥是来看我大哥的。”
见楚云烟神情依旧困惑,冥三少想了想,凑到了楚云烟耳边低语道,“你还不知道吧?若洛大哥竟然就是那神秘的毕欢公子。”
“来无踪去无影,天水成碧的毕欢公子?”楚云烟诧异的看过去,眼中是不可置信。
冥三少得意的一笑。
楚云烟脸上一晒,垂下头去,他记得自己曾和岳父大人说要像大哥一样做个普通的村夫。自己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也不想想,像岳父那般风神俊逸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平庸的儿子,更何况,大哥那样的风度岂是贩夫走卒所能比的,自己当时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难怪岳父大人不喜。
冥三少自然不知道楚云烟心中所想,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只以为他听到这消息吃惊的,便笑嘻嘻道,“我当初也是不敢相信的,你运气真好!”
楚云烟笑了笑,“我大哥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自然是来帮着我大哥的……”似是有些惆怅,冥三少顿了顿,方接着道,“我二哥很快就要出手了。”
家丑自来都是不愿意外扬的,虽然他们是挚友,可冥三少若是不愿意说,楚云烟自然不会多问一句,只淡淡笑问,“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
看冥三少明显是没什么兴致,楚云烟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就去求令兄放你出来。”
冥三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冥三少不愿,楚云烟便没有再多说一句,想着说些轻松的,便道,“我带了些吃的给雪狼,不过现在似乎用不着了。”
听楚云烟提到雪狼,冥三少的神情更是暗淡,“是啊,它再也用不着了。”
察觉到这话语气不对,楚云烟下意识的握住了冥三少的手,冥三少的手心一片冰冷,眼神更是压抑着痛楚。
冥三少看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雪狼它去了……是我害了它……”
静静听冥三少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楚云烟也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着坐了一会儿,冥三少的手渐渐又有了温度,他用力给了楚云烟一拳,夸张的笑道,“你不必为我难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楚云烟定定的看了冥三少两眼,才收回目光,笑意盈盈道,“可有那破衣烂衫要我帮忙缝补的?”
狠狠的瞪了楚云烟一眼,冥三少扯掉身上的新袍子丢到楚云烟身前,气哼哼的道,“既然楚掌门有此雅兴,无殇岂敢不从。”
两人正笑闹做一团,就听外面有报信的慌慌张张的喊冥三少。
板了脸,冥三少穿起袍子,不耐烦的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人胆战心惊的跪伏在地,“三少爷,不好了,少庄主被人刺伤了。”
“什么!”冥三少怒目圆睁,“大哥不是在房间歇息吗?”
那人吞吞吐吐道,“孙少爷突然病了,少庄主不放心,亲自去探望,可谁知刚出门来就遭了暗算……”
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冥三少气的大骂,“废物!你们这一群废物!大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们的皮!”
楚云烟一把拉住冥三少,劝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先去看看冥大哥。”
一脚踢开那报信的人,冥三少急急忙忙就奔着冥大少的房间去。
里面一片慌乱,丫鬟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水盆里是鲜红的血色。
“我大哥怎么样了?”一手拽住了那大夫,冥三少眼睛血红。
“我还没死呢。”冥无悔一眼瞪过去,冥三少却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讪讪的,有些别扭的站的远远的,心里暗自懊悔,冥无悔死就死了呗,自己干嘛那么着急,让他看了笑话。
楚云烟微微摇了摇头,推了好几下,冥三少也不理他,他只好自己上前一步,半跪下身子,轻声道,“冥大哥,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冥无悔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神志清醒,看着并不像有什么大事,楚云烟便放下心来。
“若洛大哥呢?”冥三少硬邦邦的插了一句。
“若洛公子去追那下毒手的人了。”没等冥无悔开口,下面的仆人赶紧回禀道。
“那我们便再等等吧。”楚云烟开口征询冥三少的意见。
冥三少没有反对,只冷着脸吩咐手下严加警戒。
过了盏茶工夫,若洛临崖回来了,他手里还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人穴道受制,下巴脱臼,口水直流,满身的泥污。
冥三少厌恶的撇开了眼。
“大哥,可是有什么线索?”楚云烟迎上前去,看了一眼那人,又仔细看了看若洛临崖。
若洛临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带着些玩弄的意思,“他什么都不说,一心只想自尽,所以我提回来,你们两个小子看着办吧!”
冥三少和楚云烟对视一眼,便都行礼下去。
第79章初春
冥无悔摆手让服侍的人都出去,神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毕欢,我没想到他竟然连亲骨肉都可以不要。”
若洛临崖在床边坐下,“你实在不该以身犯险。那丧心病狂的家伙,什么事做不出来!”
“只可怜了玉儿和点点了,点点还好吗?”
“自作孽不可活,那小瓶剩余的药粉都被孩子吸进去了,以后怕是习不得武了。”
“不练武也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若洛临崖摇摇头,心中是极度不赞成冥无悔将仇人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
冥三少将那人打的死去活来,那人也不肯交代一个字。
“药是怎么回事?”楚云烟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样浓烈的血腥味。
冥三少甩掉手中的鞭子,狠狠的踢了那人几脚,才开口解释道,“习武之人服用下去,会有风寒的表现,若是吃下治风寒的药,身子会迅速衰败,然后精神失常。我那聪明的嫂子,不知道我那小侄子偷吃了□□,按着治风寒的法子给吃了药,结果严重了……”
楚云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悲凉,“稚子无辜,你若是能帮上忙还是去帮一帮吧。”
冥三少转过头来,眼中平淡无波,语气却郑重异常,“悦寒,你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和他爹娘一样,蛇蝎心肠。”
“我只劝你一句,听不听在你。”楚云烟说完,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蟒蛇鞭子,抬手一震,鞭子兜风而下,滑过那人的面颊,落在那人□□的胸口上,只一下,也不见什么骇人的血痕,可那人却浑身痉挛的抖作一团。
冥三少诧异的看过去,只见楚云烟神情认真,就像是在练习鞭法一般。
等那人停止了抖动,楚云烟才缓缓的开了口,“你若是能忍住,我们便慢慢来。”
那人眼中有惧意,却并不肯开口求饶。
“冥无澜今夜只怕自身都难保,你还顾忌什么?”
楚云烟这话说的很轻很轻,可也足够那人听得清楚明白了。
那人低着头似是在思量,楚云烟也不急,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良久良久,那人终于抬起了头,声音沙哑艰涩,“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的刀上可有毒?”冥三少抢先开口问。
“没有。”
“冥无澜他什么时候会攻上山庄?带了多少人?”
“今夜子时,大概有一百多人。”
“什么由头?”
“兄长无德,夺弟之妇。”
……
问一句,答一句,多余的话,那人一字不说。
见楚云烟和冥三少问完了,那人方凄然一笑,“两位少侠若是没有其它想知道的,可否赐在下一死。”
看了冥三少一眼,楚云烟抬手,轻轻拍了下去,那人身子一歪,顿时没了呼吸。
子夜时分,一道寒光在天际炸开。
院中,楚云烟和冥三少并肩而立,眸中是一样的凝重。
屋内,若洛临崖与冥大少相对而坐,弈棋正酣。
外面一片血雨腥风,刀剑相击,血肉相博,从子夜时分,一直杀到破晓时分,方安静下来。
看着遍地的尸首,冥三少潇洒的甩了甩剑尖上的血珠,“走,我们去抓那落网之鱼。”
楚云烟眉头紧锁,这次若是让冥无澜逃脱,只怕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后山树林里,冥无澜带着几个手下,仓皇逃窜。
冥三少挡在了前面,神情冰冷,语气淡淡,“二哥,一向可好?”
冥无澜看到冥三少,眼睛一亮,语气急迫又热切,“无殇,你帮帮二哥。”
“二哥那么大的本事,小弟怎么敢插手。”冥三少的眼睛带着恨意,语气更是奚落。
冥无澜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看,突然发现了东南角那一抹淡青色,嘴角微微上扬,身子一闪,已然扑了过去。
楚云烟想拦,根本来不急。
冥无澜一把抓住了品玉的脖子,“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冥三少毫不退让,“你以为我会在乎她的性命?”
品玉丝毫不挣扎,只有盈泪的目光泄露了她心底的哀伤。
“我要见冥无悔!”冥无澜叫嚣着,手中的长剑稳稳的架在品玉雪白的颈项上。
“荣儿怎么样了?”品玉眼中没有害怕,只有深深的绝望。
冥无澜并不回答,眼睛死死的盯着四下,寻找着退路。
“荣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品玉的声音冷了起来。
“她好好的。”冥无澜终于不耐烦的开了口。
“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品玉转头去看,眼中惊喜闪动。
冥无悔对上品玉的眸子,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一阵风声从耳边过,冥无澜本能的闪避,却没有防备脚下。
脚下踏着的土地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他仓皇之下,也顾不得手里的品玉,身子斜里一跃,想要窜上树去,若洛临崖怎会给他机会,出手如电,劈断那树,冥无澜见依仗没了,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栽下山崖。
看到坠落下山崖的冥无澜,品玉尖锐的惊叫了一声,栽倒在地,荣儿哭着奔过去,摇着母亲喊个不停。
若洛临崖担忧的看过去,冥无悔的目光黯淡无光,怜惜的看了看品玉母女,便又将目光投向山崖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云烟和冥无殇默默而立,谁也不曾言语,只是心情都分外沉重。
“回去吧。”站了良久,冥无悔的声音平静的响起,仿佛不曾经历方才的恶战。
冥无殇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向软轿上的品玉,含了一丝杀气,楚云烟的脚步也就跟着停了一停。
冥无悔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也没有回头,袖子一甩,一股劲风袭来,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冥三少的脸上,带着压迫的声音随即响起,“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冥三少又羞又窘,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云烟心中不忍,想要开口劝说几句,却被若洛临崖一道眼刀给止住了,只得低了头,装作不见。冥三少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攥紧,冷笑数声,也不管旁人,转身大步而去,只给冥无悔留下了一个倔强冷硬的背影。
“来人,给三少爷收收心。”
冥无悔却是不容他放肆,扬声吩咐左右,立时便有侍从上前,将冥三少团团围住。
冥三少抱胸而立,四顾左右,“谁敢上来送死,就试试!”
那些人站定了,并不动手,只等着冥无悔的吩咐。
“宣安,你要教训弟弟,也该领回屋去。”若洛临崖低声劝道。
冥无悔抿了抿唇,步上前去,定定的看了冥三少一会儿,语气笃定,“我今天非要打的你哭着求我。”
冥三少梗着脖子,并不理会冥无悔,只心里憋屈万分。
“大哥”,楚云烟的语气有些急。
若洛临崖却是只笑了笑,扯着楚云烟离开,边走边道,“这山庄后面有口泉水,特别清冽,环境也极好,你陪我去看看。”
见若洛临崖丝毫不担心,楚云烟莫名的就心安了一些,终归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室内安静的让人压抑,只有鞭子着肉的声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冥无悔亲自动手,神情冰冷坚决,鞭子一下下落在冥三少的身上,皮肉早就撕裂开来,血一股股的涌出,伤重的地方更是连骨头都可见。
冥三少很安静,不喊叫,不求饶,只是倔强的受着。
这兄弟俩是杠上了,外面的侍从都是冥无悔的人,自然不会相劝,可眼看着再这样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若洛临崖带着楚云烟转了一圈,见楚云烟心神不宁的模样,想着也差不多了,便带了他往回去,行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一惊,忙推开守门的侍从,抢进门来,看到眼前的情形,脸色大变,一把捞起了浑身是血的冥三少,不可思议的瞪着冥无悔,“宣安,你这是疯了吧!”
鞭梢滴着血,一滴滴砸在地上。冥无悔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不愿意妥协,我凭什么要饶了他。”
冥三少嘴角带笑,声音虽然虚弱,却毫不退让,“想让小爷求你,做梦吧!”
若洛临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即带了笑,挪揄的看了冥无悔一眼,“你们兄弟俩这性子还真是像,都跟驴似的,倔的可以!”
冥无悔眼中的厉色随着这玩笑话消散了一点,哼了一声,到底丢了鞭子,不再坚持。
“大哥”,楚云烟的眼睛一直停在冥三少流血不止的伤口上,此时见冥无悔的脸色稍霁,便轻轻推了推若洛临崖,示意他开口帮忙求情。
若洛临崖却是诡异的一笑,把冥三少往冥无悔的怀里一塞,“你自己打的,你自己负责。”
冥无悔面对怀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个人,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推开不忍心,抱住了却不愿。
冥三少咬着牙自己撑着站起身来,头一阵阵发晕,终究是不能站住,便跪坐下来,半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
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冥无悔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深深看了一眼楚云烟,迎出门去。
若洛临崖扯了扯楚云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参和,两人过去见了礼便都避了出去。
内内外外的侍从更是走的一个不剩,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冥家父子三人。
“儿子给父亲请安。”冥无悔大礼跪拜了下去。
冥三少脸色惨白,低垂了眉眼,一声不吭。
冥老爷子走到冥三少身边,看看他身上的伤,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和你大哥服个软就那么难吗?”
冥三少抿了抿干裂的唇,觉得这会儿身上更冷了,是不是血要就此流干了,他胡思乱想着,抬起头来,正对上父亲关切的眼睛。
莫非是自己失血过多,眼花了,父亲怎么会关心在意自己,往日里他打自己,无论下手多狠,都从来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
“无悔,去弄点草药来,先给你弟弟止血。”
冥无悔站起身来,转身要出门,却听冥三少不咸不淡道,“草药有什么用?那烙铁不是现成的吗?”
冥老爷子的眼中含了怒容,“还不快去,你弟弟这是糊涂了。”
冥三少嗤笑道,“儿子一直都是糊涂着,否则怎么会被人欺侮……”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眼圈却是红了。
“爹爹知道你们委屈,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这话一出口,冥无悔和冥三少都愣在了那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从未和他们说过这样的话,还是冥无悔最先反应过来,重重跪了下去,“是儿子不懂事。”
“去取草药来吧!”冥老爷子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冥无悔起身,要出门,就听冥三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点鼻音,带了点别扭,“不用了……草药没什么用……”
冥无悔也不说什么,过来扶了冥三少,拿了烙铁在伤重处烙了下去。
血止住了,人也晕了过去。
冥老爷子没有阻止,只是眼中的心疼毫不掩饰,他伸手摸了摸冥三少满是冷汗的脸,欲言又止。
冥无悔丢了烙铁,似是未见,声音低低道,“爹,二弟只怕是……”
话没有说完,就被冥老爷子打断了,“我想你们都能好好的……”
那样殷切的目光,那样沉重的伤痛,让冥无悔不由愣在了那里,他的目光停留在父亲瞬间苍老下去的容颜和满头的银丝上。
长久的沉默,冥无悔方低低道,“儿子不孝……”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冥老爷子的目光柔和,“你是做大哥的,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
冥无悔的鼻子一酸,忍了泪,方道,“我会照顾好弟妹和侄子侄女的,若是爹应允,我想把点点和荣儿记在我名下……”
冥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面带怜悯之色,缓缓摇头,“无悔,人各有命,你还是放手吧!”
冥无悔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万千苦涩,他其实很想当面问冥无澜一句,二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拥有了玉儿这样的女人,还有了两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一个区区的庄主之位,竟然能让你连这么幸福的生活都舍得抛掉?
神情复杂的看着昏迷的冥无殇,冥老爷子思虑良久,才开口道,“无悔,放你弟弟走吧,将来……你们也好相见……”
“我若说不放,爹又该如何?”冥无悔一脸的挑衅。
冥老爷子仔细的看了看儿子的神情,放下心来,故意板了脸,“讨打的东西,一点规矩都没有!”
冥无悔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失神,这话在自己小时候,经常听到,那时候,父亲总爱亲昵的指点着自己的额头笑骂,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却飞快的撇开目光,闷闷道,“孩儿就是没规矩!”
冥老爷子笑的开怀,“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揍你……”
冥无悔慌张的看了一眼冥无殇,恰恰正对上弟弟水汪汪的眸子,一时又是羞臊,又是恼怒,“滚一边跪着去!”
冥无殇颇是无辜,看了看父亲,却不肯起身,只可怜巴巴道,“爹,我浑身都疼……”
冥老爷子难得的看到自己一双儿子这般作态,不由捋着胡须大笑,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冥无悔有些窘迫的使劲儿瞪弟弟,冷冰冰的骂道,“哼,你现在知道疼了?以后你便守着父亲尽孝,若是让我知道你敢不老实,我便打断你的手脚!”
冥老爷子听之任之,冥无殇做死尸,不发一言,只对着父亲偷偷眨眼睛。
冥无悔自然看到弟弟的小动作,抬手狠狠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聋了还是哑了?”
冥无殇还是不理会,只闭了眼睛装昏迷。
冥无悔有了几分怒意,抬手去扯弟弟,冥无殇却是毫不留情的在大哥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冥无悔吃痛抽出手腕,吸了口冷气,没好气的骂道,“你是属狗的啊!”
冥老爷子凑趣的笑道,“你弟弟本来就是属狗的啊!”
冥无悔气的胸口疼,“爹,您……您欺负儿子!”
冥无殇伏在榻上,吃吃的笑,一扫先前的怨念。
“好了,不气了,爹爹给你出气!”冥老爷子边说着话,边作势在冥无殇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
冥无殇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了胳膊底下不做声。
暖暖的阳光投入屋内,倾洒到每个人的身上,寒冬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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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插班生 作者:如儿

英俊的古代少侠来到现在,成为一名高三学生,学习、打工、爱情,一样都不能少。

高三(6)班

 长青高中,是A市历史最悠久,教学质量最优良,硬件配置最先进…..的高中,牛×的马校长每年介绍学校情况时却从来不提上述废话,只说一句:“我们学校连续十年保持全省升学率第一名,每年考进B大、Q大的人数都是两位数,同学们好自为之,完了。”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椽子容易烂”,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长青高中能有如此辉煌战绩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首先靠的就是老师们的“呕心沥血”,据不完全统计,该校老师有抑郁症的比例几乎在30%,班主任近一半处于长期高度抑郁中,胃病比例更是高达80%以上。但,即便如此,仍有不怕牺牲的优秀园丁们前赴后继得想来该校执教;对他们来说,成为该校教师不但是人生价值的最高体现,而且可以使经济价值最大化,据传该校老师“走穴”的低值都不低于每小时四位数。
其次是对学生们的残酷镇压,每考必排名,每次排名均以绝密邮件的方式发送到每个家长手里,达到多种势力“齐抓共管”;而该校的必杀绝招在于,高考前最后三个月中将淘汰10%的尾巴学生,以保证高考时完美的升学率。

现在已是金秋十月,开学快两个月了,高三(6)班的班主任李岚正在给学生们上英文课。这是这个正牌BW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带的第一个毕业班,可以想见她的重视和紧张。
“小李,出来一下。”教室窗玻璃上印出牛×的马校长那张肥硕的脸和精巧的无框眼镜。
李岚忙放下书本走了出去。教室里的同学们一阵哗然之后,从台板下摸出各色练习卷开始争分夺秒做了起来。
“小李”,马校长挤着小眼睛溜着李岚青春而丰满的前胸,又滑到一字裙下欣赏着光洁修长的双腿……
“校长,有事吗?”
马校长咽了下口水,想起了正事,“哦,有个转学生想插到你班里,喏,就是他。”马校长指了指身边站着的一个男孩。
男孩很恭敬得鞠了个躬:
“老师好”
李岚一阵诧异,她知道该校为保证升学率,严格控制着每个班级的人数,即便有相当硬的后台,也很难在长青高中插班。
她瞥了一眼那个男孩,长得倒挺英俊,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仿佛电影明星一般。再一看,男孩身穿一套白色的中山装,留着及肩的头发,脸色冷冷的毫无表情,不禁皱了皱眉,根据她的经验,这类“哈韩”的男生学习都好不到哪去,尤其是外表装酷的。
“校长,这个学生是哪个学校转来的,以前的成绩表带来了吗?”李岚毫不客气、直截了当询问着,她必须为她的班级负责,对每个学生负责,也为自己今后的前程负责。
“这个嘛……”马校长一张笑脸有些僵硬,看着不识好歹的李岚,没好气得说:“有些特殊情况,学生你先收着,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哦”,尽管不乐意,但校长毕竟是校长,自己不过是个打工的,而且还是第一次带毕业班的菜鸟,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她很有些情绪得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插班生,“跟我进去吧。”

当插班生站在讲台旁时,引起了几乎全班女同学的集体尖叫“Cool”,“太帅了!”“好有型啊”
……李岚感觉全班女生白痴一般大呼小叫让她这个当班主任的很没面子,举起教棒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这位是新来的插班生,大家欢迎他做个自我介绍。”
一阵疯狂热烈的掌声后女生们目不转睛得盯着那个帅哥,道道热辣的眼光让少年有些拘束。
“我姓萧,名莫如,谢谢。”插班生明显不太适应被一群人围观的感觉,展示时间越短越好。
哇,太酷了!好简洁的自我介绍啊!又是一阵骚动。
李岚将全班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明显的脑细胞大量死亡现象归结到这个名字很女性化的插班生身上,她报复性得将萧莫如安排在教室最后面紧靠垃圾桶的位置上,和全班最强壮而且彪悍的男生石磊做了同桌。
石磊相当不情愿得将另半张桌子上堆满的书和试卷向自己这边挪了挪,腾出巴掌大的地方让给这个新来的小子,瞧他那副娘娘腔样居然搞得全班女生集体j□j,丢尽了全班男生的脸,心里咬牙切齿一定要找个机会修理他一下。

萧莫如瞧了眼堆在自己桌上零七八碎的东西和同桌射来的相当不友善的目光,视若无睹得将自己的书包塞进了课桌。
下课时,李岚把萧莫如叫到办公室,
“这里有张英语试卷,你先做一遍,看下你的基础。”
说罢泡了杯菊花茶,加了个黑黑的胖大海准备润润嗓子,没料到她的胖大海还没从硬壳中完全涨开,萧莫如就将试卷还给了他。
她疑惑得接过试卷,顿时嘴张成O型半天没有合上,还回来的竟然是张——白卷!
“什么意思?”挑衅吗?瞧不起我?shit! 李岚还没见过这么狂傲的学生。
“我都不会。”萧莫如平静得回答,丝毫没有认为有何不妥。
“一题都不会?”李岚皱着眉,拿出一张普通中学的练习卷,“这份简单,你再试试。”
萧莫如连看都没看,依旧平静得说:
“这种文字我看不懂。”
“开什么玩笑!”李岚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个劲儿的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发烧了?这个学生居然连英文都不认识,那还读什么书,考什么大学!Crazy啊!
不对,突然李岚冷静了下来,看着漠然对视的莫如,哦,臭小子耍我是吧?看我抓狂的样子有趣是吧,哼,以为我年轻就收拾不了你?今天老娘就让你一次爽个够!李岚冷笑着摸出手机,照着马校长给她的学生家长联系方式拨通了萧莫如父亲的电话,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军令状

 “嘟…嘟…”电话通了,李岚高高扬起下巴,露出曲线优美的脖子,她狡黠的瞧着抿了嘴却仍负隅顽抗的萧莫如同学,宣战般得清了清嗓子。
“您好,哪一位?”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稳重、充满男性磁场的声音,李岚突然触电般心跳加快,不由自主瞟了一眼萧莫如,能生出这样儿子的萧爸爸应该长得很man吧……
萧莫如闻声却不由自住抖了一下,李岚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手机听筒已被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耳畔传来萧莫如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李老师,何必惊动家父呢,我们谈谈好吗?”抬眼看见一个灿烂但明显做作的笑脸。
李岚优雅得翘翘嘴角,佯作不情愿得挂断电话,心道 “萧爸爸还是满有腔调的嘛。”
“谈吧。”那颗胖大海终于泡开了,李岚端过杯子喝了一口。
“李老师,我没有上过学。”萧莫如同学态度很端正,内容很雷人。
“一直请的家庭教师吗?”李岚对于没上过学并没多大反应,现在不支持学校教育的家长大有人在。
“算……是吧,”萧莫如有些钦佩得看了看李岚,这个女老师倒很沉着嘛,接着又说“但我的老师只教过国文,其他科目我之前都没有接触过。”
“哦?”李岚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理性“按照我们国家的教育体制,严重偏科的学生目前还没办法通过大学入学考试,如果你想上大学的话,我个人建议你应该先把小学和中学的课程补上,而不是直接来读高三。” 她微笑着平静对答,充分表现出一个知名高中毕业班班主任应有的涵养和定力。
“我要在明年上B大中文系,不会的课程我可以抓紧补上。”萧莫如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个嘛”李岚有些同情得看着这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孩,俗话说“绣花枕头一包草”果然有是道理,B大中文系,你以为同学们十年寒窗都是白读的?你以为B大是福利院吗?
“萧同学,有理想有抱负、不畏艰难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做人必须脚踏实地,切忌好高骛远,你说对吗?”李岚毕竟是文科出身,尽管内心窝火,语言还是很优美的。
“李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们高三(6)班不适合你。”既然绕了半天弯人家不理解,那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你认为我应该退学喽?”莫如冷冷问。
“你也可以选择转班。”李岚毫不让步。
“是马校长让我到您班上的,如果您有顾虑,不妨先去征询一下校长的意见。” 他朝李岚不怀好意得笑了,人都是有弱点的。
李岚咬着嘴唇,是啊,看刚才校长那一副神秘的样子,恐怕跟这小子多少沾亲带故的,自己第一天就把校长亲自送来的人往外推,以后还怎么混啊。但若让这小子就这样留在她的班里,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一把抓起那个对萧莫如构成“绝杀”的手机,李岚满是硝烟的目光正迎上萧莫如毫无惧色的眼神,如同高手过招一般对决着,一时间空气都凝结了。
李岚脑子飞快得转着,忽然温柔得说:“萧同学,你这样赶进度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苦。”
“我也会很辛苦的!”李岚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那就辛苦您了,李老师!”莫如寸步不让。
居然碰到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辛苦的毕业班要就此遭殃,李岚一半真心,一半假装得眼圈立时红了:“你知道我带这个班多不容易吗?每天5点多就往学校赶,半夜12点还经常有学生打电话咨询,我都无怨无悔,不就是为了学生们能学好一点,班级平均分能高一点吗?这是我第一个毕业班啊……我容易吗?”
莫如怔住了。
李岚继续着 “萧莫如同学,你知道吗,如果你一个人考 0分,我们班的平均分就因为你而少了3分,我们班会成为年级最差的班级,同学们会因此在别的班级面前抬不起头,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带毕业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女人的眼泪,是莫如的死穴。
他手足无措得摸出手帕递上去:
“李老师,别,别……”
“呜呜呜……”李岚干脆伏在办公桌上哭了起来。
萧莫如手心都是汗:
“李老师,请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我不能赶上大家的进度,就自动退学。”
“三个月?”李岚立刻从桌上坐起身,原本打转的眼泪已完全回收,那是期中考试之前……李岚翻着日历本,已瞧不出有任何感伤的模样。嗯,也就是说期中考试之前你将自动消失,李岚望着窗外的蓝天默默祷告:上帝保佑千万别影响我的年终奖啊。
萧莫如一拍脑袋“完了,又上了女人的当了,唉,女人啊……”话已出口,也只好如此。
李岚摸出一张纸,一支笔,看着眉头紧皱的萧莫如,指了指那张纸:
“口说无凭,写下来!”当今社会已经发展到绝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只相信一种白纸黑字并且有签名的东西,专用名词叫证据。
从来一言九鼎的莫如眉头快拧在一起了,什么时代啊。
他慢慢坐下,瞥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李岚,提起笔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李岚接过信纸一看:
马校长敬启:
学生萧莫如因考试成绩未及中游特此申请退学。
萧莫如
贰零××年壹月拾日李岚舒展了眉头,一片雨过天晴般笑了笑,将有着萧莫如签名的信纸装进信封,塞进抽屉并上了锁。小东西挺鬼的嘛,李岚嘀咕着,莫如落款日期填了三个月后,倘若他未能考到班级中游,李岚可以随时拿着这封退学申请去找校长办理退学手续;但如果他考到二十名之前,这封信也将自动失效。
李岚撇撇嘴,这种“半文盲”想考到二十名?哼哼,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上学头一天
“萧莫如,帮我扔一下好吗?”第二天一大早最繁忙的莫过于教室后面那个纸篓了,里边静静躺着十六个无辜的纸团,班里几乎所有女生都踏着模特般的步伐,沿着课桌之间狭窄的“T台”扭到萧莫如面前,摆着最能彰显自身魅力的Pose,拿捏着最温柔最甜美的声音请求萧莫如将一个纸团扔进离她们仅有一步之遥的纸篓内。每一次都让一旁的石磊感觉心跳加速,鼻血上涌,目光散乱,神志恍惚;而萧莫如始终淡然却礼貌得起身,接过纸团扔进身后的纸篓,然后坐下继续看书。
当班花周雪莹又踩着高跟鞋,舞动着超短裙晃到萧莫如身前,一股浓烈的香奈儿No.5的香水味飘进石磊的鼻孔时,石磊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妙龄少女飘然走来,却走向另一个男人,这是对一个男性最大的侮辱和挑衅!他瞥瞥萧莫如,这家伙有什么,除了一张脸比自己好看些,其他哪方面都不如自己,凭什么引得女生们发疯似地投怀送抱,倍增的荷尔蒙让他几乎要崩溃了,石磊重重得“哼”了一声,一脚踢翻了那个让他无比嫉妒和愤怒的纸篓,废纸连同香蕉皮、酸奶盒散落一地。
莫如面无表情得站起身,默默取来扫帚,打扫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石磊,你干什么!”周雪莹护犊般得出面声讨。
“没……什么啊,不小心碰翻了。” 面对美女石磊总有些底气不足。
“你是存心的!”
“对,就是存心的!”女生小组唱。
“向萧莫如同学道歉!”
“对,道歉!”女生大合唱。
李岚推门而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皱了皱眉:
“肃静,自修课禁止大声喧哗!”
教室终于在班主任的淫威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岚看了一眼那个令她头痛的萧莫如同学,这家伙才来一天就把好好一个班级的男生女生都搞得魂不守舍、无心学习,真恨不得他趁早退学;然而看到萧莫如打扫干净地面后低头看书,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规规矩矩毫无把柄可抓,即便是恨得牙根痒痒的也是无可奈何。

上课,测验,千篇一律。
试卷发下三分钟后,萧莫如就交卷了。
李岚轻蔑得接过试卷一看,不出意料,果然又是白卷,试卷上还署了一个写得飞扬跋扈的名字——萧莫如。
李岚抄过红色圆珠笔,狠狠地在萧莫如名字上方打了个大大的“0”,“拿回去,让家长签字!”
莫如一愣,接过那张试卷的手有点发抖,签名,这个问题严重了。
“李老师……”萧莫如欲言又止。
李岚非常满意得看着萧莫如对签名的抵触心理,加了一句:“如果明天我看不到你家长在试卷上的签名,我就打电话请他来学校签。”李岚扬了扬那个手机,温和得笑着。

中午,午休时间。
教室里还有四个人一直坐着没动,萧莫如坐在最后一排继续看着书,周雪莹拿出一面化妆镜左右旋转着,窥探身后的帅哥和其他几个对手的动态。
赵小曼,班上公认的小富婆,她爸爸拥有A市连锁酒店的控股权,名下资产上亿,赵小曼不但家庭富裕,相貌出众而且头脑聪明,天之骄女的她从来就瞧不起任何人,丢弃的玫瑰花一车一车的。然而昨天她竟一夜无眠,萧莫如的一言一行让她心头乱跳,难以平静,赵小曼知道她已莫名爱上这个男孩了,她决定让萧莫如当她的男朋友。
赵小曼走到教室后面,轻轻倚靠在一个桌子边,典雅地抬起带着Gucci镶钻时装表的手:
“Hi,都十二点多了,你不吃饭吗?”语气相当温柔。
周雪莹听了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赵小曼,反差太大了吧。”
莫如抬起头,“我吗?”
“嗯。”娇滴滴得回答,佩戴着美瞳的人造大眼中目光流盼,楚楚动人。
“哦,过一会儿。”莫如又低下头。
“我请你去吃牛排吧,就当为你接风。”赵小曼话音未落就觉得脑后一道冷风扫过,凶残的眼光几乎要将她射穿。
“不用,谢谢。”这一次莫如连头也没抬。
赵小曼被晾在那里,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的她第一次尝试到了挫折的感受,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片潮湿,自尊心被无情得蹂躏着,看着对财貌与智慧并存的她无动于衷的俊逸少年,暗暗咬牙:这世上还没我赵小曼得不到的东西,萧莫如,你等着,你一定是我的!
赵小曼走后,萧莫如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脚,径自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又慢慢走回课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冷馒头,就着热水吃着。
这一切都被拥有“魔镜”的周雪莹看得一清二楚,守候许久的她发现这个帅哥竟如此寒酸,想来必然家境贫寒,哀叹自己白费心机的同时周雪莹一刻都没有再停留,拿出饭卡吃饭去了。
“哎,干吃馒头怎么行,给,我这里有肉酱。”萧莫如的课桌上多了一个玻璃罐,罐里装着金灿灿炸好的肉酱,一个眼睛亮亮的女孩一手捧着饭盒,一边看着他。
“你怎么英语会得0分啊?如果你都选D,至少有30分。”林灵纳闷得看着试卷上触目惊心的红色“0”。
“不会就是不会,为什么要猜呢。”莫如笑了,他侧过头看了看女孩手里的饭盒,半盒白菜,半盒米饭,那罐肉酱竟是她唯一的“荤菜”,莫如忙将玻璃罐推了回去。
“别客气,我家条件也不好,我妈下岗了,一个人要照顾我奶奶,还要供我读书,我这里能省就省一点,吃饱就行了。”女孩毫无心机坦诚相待,他认为萧莫如啃馒头必然也是因为家庭贫困,很自然得将他视作“自己人”了。“你呢?”
“嗯……”莫如有些苦笑不得,看着女孩赤诚纯洁的目光很不忍拂她的一片好意,半晌才道:“我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
“哦。”原来大家都是单亲家庭的子女,林灵忽然感觉和萧莫如亲近了很多,仿佛找到了多年失散的哥哥一般找到了依靠。林灵又将肉酱往莫如身边推了推:“你吃吧,你要多补充营养才有力气读书哦。我这儿还有菜,而且我在减肥呢。”
莫如看着消瘦的林灵,一时感慨无言以对。

晚上,莫如在逼仄的房间里转到第一百圈的时候,看着试卷上那狰狞的红色,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拨通了电话。
“爹……是莫如,不打扰您吧……”

父亲的签名

 父亲一共就说了五个字“我一会过去”。
放下电话后,莫如惴惴不安得立在原地,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很快将这五个字的意思融会贯通,彻底理解,下一步他就开始采取行动了。
莫如看了看钟,八点二十。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瓶三七伤药片,一口气吞了三片,未雨绸缪。
然后他拧着眉头在狭小的房间里搜寻着一切可能成为“凶器”的东西;桌上的竹尺锁进抽屉;皮带,压到枕头底下;擀面杖,藏到了一排书背后;卫生间里那个疏通抽水马桶的橡皮揣子,看见上面的木棍子莫如就眼晕,一把将这东西塞进了鞋柜。
满意得看了一下打扫后的“战场”,抬头看一下钟,八点四十。
刚打开房门,在门口站了还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辆敞篷的兰博基尼跑车停在老式小区里,引来一大群人驻足围观。开车的人浓眉虎目,潇洒倜傥,上身穿宽大套头衫、下身牛仔裤,此人正是萧莫如的父亲。莫如咬着嘴唇,爹,太招摇了吧,又开跑车过来,还让不让人家在这儿住了。“关门。”父子见面每次都这么招呼,好像人家姓“关”叫“门”似的。莫如心中腹诽,手下却不敢怠慢,忙锁紧房门。
“0分是吧,还恬着脸要签名,老规矩,一分一板子,地方自己找”萧倬凡倒是挺爽快。
又不是练武,错了一招一板子,这是英文啊,还没开始学呢,也得按规矩办吗?六月飞雪啊,冤到家了。
见莫如壁虎一般贴在门上不动,萧倬凡有些生气了,沉声道:“再不过来老子亲自动手了,你知道什么后果!”
哀叹一声,跟爹一向没道理好讲,只求速战速决吧。
莫如走到单人床前,俯下身,双手紧紧撑住床沿,臀部抬高,这里的床格外的矮,显得他屁股翘的分外高,莫如脸上一阵发烧,这么大还撅着屁股挨打,太丢人了。
听见父亲在家里一阵翻找,正暗自庆幸自己藏宝成功,突然一个不明飞行物挟着风呼啸着砸在屁股上,莫如毫无防备“啊”的一声惊叫出口。
第二次撞击后莫如才认命得垂下头,一阵钝痛和抡起的风声都表明是根棍子,家里又怎么会有根棍子?
五十棍后莫如已经撑不住了,双手发抖,汗水滴答滴答落在床单上,腰以下的部分如同断裂般疼痛,膝盖一弯,栽倒地上。
“起来”萧倬凡用棍子敲了敲已是伤痕累累的臀部。
莫如紧咬牙关,嘴唇已经咬破了,实在撑不住,只好伏在床上。
萧倬凡稍微调整了一下力量,剩余的五十棍没敢使太大力气,但即便如此,莫如仍然在挨满100棍后疼昏了过去。
莫如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扭过头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打了自己。
父亲正蹲在地上,往拖把上按“拖把柄”,原来自己百密一疏,竟忘了有些东西还可以拆卸。
萧倬凡坐在写字台前边往试卷上写着什么边温和得说:“知道你英文也考不了满分,第一次考0分可以原谅;不过大才子,一个月后再考不到满分就按‘一分一板子’处理,记住了?”
“那你还打?”莫如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我最近要去美国参加论坛,恐怕没时间管教你,这顿打权当储蓄了,犯了什么错自己从100棍里面扣,不够的数目回来再补。”
My God! 今天刚学会的英文句子,活学活用。
莫如强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却一时直不起腰,只得伏在写字台上喘着气,“爹,下手太狠了。”
“是你好久不挨揍,抗击打能力下降了。”明明打重了,居然还推卸责任。
“再说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轻巧些的板子,只好将就用棍子了,难道还用手吗?”
莫如噎住了,古语道:“自作孽,不可活”也。
萧倬凡拉开莫如抽屉,你的外伤药放哪儿了?
抽屉里只有一罐云南白药气雾剂和一瓶红花油,嗯,都换了中成药了,这东西管不管用啊。
拉开儿子的裤子,萧倬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打重了,腰部以下夸张得肿起,青紫的僵痕在不断反复抽打下有些发黑,萧倬凡倒满红花油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深秋凌晨5点40分,天还很黑,长青高中的高三所有教室却已是灯火通明,同学们裹着厚厚的外套开始上自修课。
李岚5点就准时站在教室里,原本还有些困顿的她,发现教室最后一排某个乍眼的座位上竟然空空荡荡,顿时心里象抹了蜜似的甜,困意全无,打了胜仗般立刻精神抖擞。
萧莫如同学就此退学了吗?李岚鄙夷得哼了一声,果然是绣花枕头。

早自习结束,李岚离开教室却意外的在教室门口看到了那个她不想再见到的身影。
“萧莫如,你,怎么不进去?”
莫如靠在墙壁上,苍白的脸上一头的汗,正用手帕不住得擦着。
“不舒服吗?”李岚伸出手想搀他一把,“我送你去卫生室吧。”
莫如已经抵住腰眼站直了身体,淡淡道:“没事”。慢慢向教室挪去。
李岚撅撅嘴,好心都喂狗了。突然叫住了他:“哎,试卷签名了吗?”
莫如头也不回从书包里摸出一张试卷。
李岚一看,大大的“0”分旁边写了三个小字“知道了”。
“签名呢?你爸爸的签名?”
“你没看见吗?”
“喂,别走啊”李岚看着慢慢走进教室的萧莫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萧莫如好不容易走进教室,却一眼看见那张光溜溜硬邦邦的椅子,脖子后直冒凉气,现在的屁股怎么可能坐得上去呢?不啻于第二轮刑罚啊。
莫如眼珠一转,看了眼带着老花镜,桌上放着近视镜的老学究数学陈老师,“陈老师——早。”
陈老师原本带着老花镜,模模糊糊也没看清什么人走进教室,听了这么一叫,换上了近视镜一看,哦,萧莫如同学,还早呐,都几点了?一抬表,半节课都快过去了,陈老师一向以严厉著称,最痛恨学生上课迟到,那是对他最大的不尊敬。
“迟到了啊。”陈老师敲着手表,等待萧莫如主动道歉。
“迟到了又怎样!”桀骜不驯的眼神,傲慢无礼的态度。
居然敢顶撞自己,陈老师怒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迟到的后果,一指墙角“你!后面站着去!”。
“哦”,萧莫如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愉悦的心情到后排罚站去了。

天才少年

 一周之后,
李岚趴在办公桌前正忙着修指甲,突然听到有人大呼了一声“萧莫如”,李岚条件反射似的扭过头去,“啪”一个精心保留了半个月的小指甲应声断了,顾不得哀叹美甲,她急着问:“萧莫如怎么了?”
发出嚎叫的原来是数学陈老师,他大喘气般隔了好久才说出了下半句“……好样的!”
李岚顺着陈老师的目光看去,一张签有“萧莫如”三个嚣张字样的试卷上,陈老师连写了三个“好!”
“他难道考及格了?”李岚不解得问,记得一周前陈老师拿着萧莫如数学测验“0”分的卷子找自己抱怨过好几次,认为李岚作为班主任应该把这种学生剔除出去,避免影响自己的教学进度,这刚几天怎么交口称赞了呢?
李岚接过试卷,依旧是熟悉的一片白卷,连选择题都惜墨如金,一题未答,她疑惑得问:“这不是张白卷吗?”
“不是,翻过来,你再看。”
李岚将试卷翻到反面,最后一道几何题上萧莫如写了一堆很整洁的答案,一个红红的折勾勾在一边,还写了个“好!”
“哦,他终于答对了一题?不容易啊。”李岚多少有些安慰,心道:你陈老夫子记住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唠叨萧莫如的不是了,这一周听到“萧莫如”三个字就头大。
“当然是不容易了”,陈老师推了推老花镜,认真得说:“从分数上说,他只答对了一题,仍然没有及格;但比率上说,这道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完全做对了,而他是答得最清楚的一个,你看这里,他竟然还写了两种解法,一种解法是……”陈老师很激动得指着试卷唠叨开了。
李岚沉默了,如果一个学生可以很顺利得做出数学考卷上的最后一道题,那他做出其他题目也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只答了最后一题呢?”李岚仍是不解。
“萧莫如同学前天问过我一道有些相近的问题,当时我没空搭理他,在图上给他添了一根辅助线,让他自己去查书,从他的答题来看,他不但去查了,而且已经完全理解了。
“李老师,萧莫如同学很可能是个天才,一个我教了几十年书从来没有见过的天才!”陈老师老花镜后闪出兴奋和激动的目光。
“在说萧莫如吧,他就是天才啊,我的政治课他已经免修了。”政治张老师刚上完课夹着书走进来。
“政治课免修?怎么可能?”李岚更是一头雾水。
“他把所有的政治书都背熟了,答的考卷跟印刷出来似的,那还上什么课啊。”张老师一张嘴皮特溜,一件小事也能翻来覆去讲上一个小时,不愧是研究政治的。
张老师给李岚看了一张萧莫如的试卷,果然跟书上的标准答案一字不差,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的。
“何止啊,我敢肯定这小子根本不懂他的答案是什么意思”张老师指着一处答题说道,“你看连某些名词上打的星号都原封不动的写上来,你见过答题上还带注释的吗?”
李岚看后忍不住“扑哧”一笑,萧莫如的答案上不但有星号和注解,还有描得格外显眼的粗体字,果然跟印刷品类似。
笑过之后她突然明白了,张老师的意思不是在嘲笑萧莫如同学不明白答案,而是在提示她,萧莫如同学有种特殊的本领——过目不忘。英语课上,李岚边上课,边偷眼瞧着后排的萧莫如同学,他一如既往得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书,李岚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萧莫如,stand up!”
萧莫如一愣,放下书慢慢起身,李岚上课从来不提问他,总是当他不存在似的,今天要做什么?他警觉得看着李岚不怀好意得微笑,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Please repeat what I have said.”李岚果然不怀好意。
想了一想后,莫如操着不太准确的发音回答道:“你说‘萧莫如,stand up.’”
全班一片哗然。
“你……”真够坏的,李岚咬着牙,一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What’s before that?”
萧莫如看着李岚那咬牙切齿的面容有些憋不住要笑,一股坏水又冒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停顿片刻,然后慢调斯理得从李岚进课堂第一句“Good morning”开始复述着每一句话,尽管发音和单词念得还不准确,但绝对没有遗漏任何一句,还惟妙惟肖学着李岚说话的语调、j□j痰的声音和擤鼻涕的声音……
李岚听得脸色忽青忽白,同学们一个个回过头、张大了嘴、瞪着眼睛看着莫如,这个究竟是人还是录音机啊!
一直复述到“萧莫如,stand up!”为止,萧莫如抬起头,满意得看着全班集体晕菜的表情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最近天冷,又总坐着,屁股上的伤好得很慢,莫如最不愿意起立和坐下这两个动作,能不动就不动。

“萧莫如同学,你来了一段时间了,我一直没有见过你的家长,我想今天晚上去你家家访一下,你通知一下你爸爸哦。”下课后,李岚走到萧莫如桌前,很亲切得说了一句话,在说到“爸爸”时面部表情格外丰富,笑容分外灿烂。
莫如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家访

萧倬凡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下午四点飞机回到A市,莫如翻看了日历,10月31日,下面还写了个英文 “Halloween”,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鬼节。认命得从柜子底下翻出一块扳子摆在房间显眼的位置,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挨板子虽然疼些,怎么也比挨拖把棍好受些,尽管那根惹祸的拖把第二天就被莫如从家里“请”出去了。
见父亲带着一副熊猫眼匆匆赶来,莫如亦喜亦忧:喜的是爹爹始终将自己摆在日程首位,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忧的是爹爹总是将自己摆在日程首位,只怕长此以往自己“承受不起”。
迎上两步满脸堆笑:“爹,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儿子实在心有不安。”
“嗯。”萧倬凡十个小时的飞机做得头晕,又急着过来,一股无名火正没处发呢,兜头就给了莫如一个爆栗:“现在知道不安啦,早干嘛去了!”
虽说这一招数无技术也无难度,但莫如就是避不开,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正委屈得揉着脑袋,突然看见萧倬凡身上不伦不类的衣服忍不住笑道:“爹,从哪儿淘了这么件宝贝。”
“哼,还不是为了你个混小子,刚下飞机就赶到你这破地方来,现买都来不及,赶紧找了个洗衣房硬是把件上千块的T恤烫得跟咸菜似的,一开始洗衣房的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敢烫怕赔不起,非逼着老子写了个承诺书……”踏着浓浓的夜色,李岚捏着萧莫如家的地址,走进了一个又旧又脏的老式小区,小区的路灯本就少得可怜,最近还憋掉两盏,几十米长的路上黑压压一片,忽然李岚觉的高跟鞋踩到一片黏黏的东西,忙摸出手机借着光线一照,恶心得差点没当场吐了——原来踩着一只死耗子。
李岚扭曲着脸别过头,把鞋子脱下来狠狠得用纸巾擦了擦,赶紧离开那团令人作呕的东西。她疑惑,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萧大才子怎么也不象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李老师来了。”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莫如很有礼貌得递过一双拖鞋,双手接过李岚的包和衣服挂好。李岚不由楞了一下,现在的学生很少有这么懂事能干的,不让家长一旁伺候着已经算凤毛麟角了,萧莫如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替她拿拖鞋的,这还是那个学校里一脸狂傲、目中无人、嚣张得没边的萧莫如吗,李岚满脸疑惑的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仅有十平方米的小屋,屋里的陈设简单却整洁: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一张单人床倚墙而置,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只是靠墙边码着一摞摞的各类书籍,仿佛壁纸一般把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填的很满,唯一的奢侈是墙上挂着的一杆萧。
“这位是我父亲。”莫如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班主任李老师”,萧莫如在对父亲讲话时很自然得微微颔首,态度恭谨。
那个男人微笑着说:“你就是李岚老师吧,你好!我是莫如的爸爸。”
第一眼望见萧爸爸,李岚有些窒息了,她见过帅气的男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帅气的男人,透过萧爸爸那件皱巴巴的T恤看她仿佛到了里面健实的身躯、平坦的小腹。那浑厚、磁性的声线让李岚心跳加快,她呆望着萧爸爸那迷离的眼神,竟有点梁朝伟般慑人魂魄;李岚深吸一口气抵御着不断扫来的男性诱惑,她并不知道萧爸爸那种虚幻的眼神只是由于倒时差困得睁不开眼。
李岚刚落坐,萧莫如立刻恭敬得递上一杯茶,茶杯里赫然贴心得放了一个胖大海, “李老师用茶,”莫如又给父亲递过一杯茶后静静恭立在父亲身后。
“莫如,你也坐。”萧莫如的懂事和孝顺让本着兴师问罪而来的李岚颇有些意外,她招招手让莫如过来坐到她身边。
莫如笑着摇摇头,今天他要敢坐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都不要奢望能坐了。
李岚很练达得朝萧倬凡笑了笑,“萧莫如同学来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早就该来看看和您建立一下联系。”
“这孩子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萧倬凡温和地问,递上一个洗好的苹果。
“呵呵还好啦。”李岚礼节性得笑了笑,接过苹果,“萧莫如学习天分很高,入学以来进步神速,可见你们家长平时教育下了不少功夫。” 李岚驾轻就熟发了一顶大帽子给萧倬凡扣上。
“哪里,主要还是老师教育得好。”萧倬凡怎能听不出来,这种免费的帽子自然也要回敬一顶。
“刚开始我还真是小瞧了萧莫如,也和他起过几次冲突,对此我很是抱歉。”李岚转着手心里的苹果,她本想当着萧莫如父亲告上一状,好让萧莫如以后学乖些,可不知怎的,看到这父子二人的那一瞬间却又改变主意了。
“哦”萧倬凡点点头,很有深意得看了儿子一眼:还几次冲突,你可真行!莫如不禁一哆嗦,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也不光是我,好几个老师一开始都觉得萧莫如同学有些傲慢,上次数学陈老师还说萧莫如在课堂上顶撞他,其实是这些老师不了解他,萧莫如本无恶意,他只是说话有些尖锐而已。”
莫如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鬓角开始往下流了,他看着面前一心维护自己的李岚,心道:你可害死我了。
“他说了什么尖锐的话了?”萧倬凡一脸笑容随意得问。
“哦,他问陈老师‘迟到会有什么后果’,其实这话也没什么嘛,只不过陈老师快60的人了,难免气性大,想多了认为萧莫如存心顶撞他,当场血压就上去了,在教室里连吞了三片珍菊才算缓过这口气。”李岚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莫如都快站不住了,心里不住哀叹:为什么女人话这么多呢,如果眼神可以点穴莫如一定立刻封了李岚哑穴。
只听李岚兀自滔滔不绝得替萧莫如“辩解”着:“就说今天上英文课吧,我让他复述上一句句子,谁知他竟然将我上课以来的每一句话都背诵出来,一字不差,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天分极高的孩子。”李岚很赞赏得看着莫如,“这要换个其他人必然觉得他有意卖弄,存心戏弄老师了;可其实他不过是少年心性,开个玩笑罢了,我一点也没忘心里去”李岚很爽朗得笑了。
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李岚终于把萧莫如的表现全部汇报清楚了。
“萧莫如爸爸,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以后常联系吧。”
“好!李老师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回头好好和他探讨探讨。”萧倬凡从始至终保持微笑。
萧莫如很客气得将李岚送到门口,却说了句让李岚摸不着头脑的话:“李老师,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向您请一天假。”

秋后算账

多年的实战经验让萧莫如对于老爹怀柔政策的期待值为零,以往自己和老爹舌战的结局虽然平分秋色,但自己挨板子的结果却是百分之百;萧莫如最后纪念性得揉了揉目前还有知觉的屁股,在清醒的思路指引下,非常理性得选择了“主动交待,争取组织宽大处理”的态度。
用不着萧倬凡说“关门”,莫如主动将门锁死,这楼房隔音效果太差,隔壁邻居倘若一会跑来投诉不明噪音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爹,如儿错了,请爹爹教导。”莫如态度恭谨得举起早就埋伏在一旁的特制的超薄小板,双膝跪倒在萧倬凡面前。
萧倬凡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翻看着报纸,对于脚下诚恳认错的儿子不理不睬。
父亲既没开口,莫如只得托着板子继续跪着,好不容易听到报纸哗哗一阵乱响莫如忙接口道:“爹爹息怒。”可萧倬凡又翻了一面继续看去了。
现在的报纸太缺德了,有没有新闻都要印上个十几页,没有内容广告凑,仿佛非要对的起那一块钱似的,莫如心里早将这份破报纸骂了上千遍,可萧倬凡仍是饶有兴致得看了新闻看广告,看完了广告看中缝的征婚启事……
完了!直觉告诉莫如今天难过鬼门关!举起的手臂已经开始有些打颤,抬头看了一下钟:11点,换而言之李岚走后老爹已经看了整整两个小时报纸了,莫如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爹——”
萧倬凡终于放下报纸,却又掏出了手机,“喂,老赵啊,今天不用来接我了,我在莫如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嗯嗯,对,明天等我电话。”
不知是旅途太劳累,还是看报看得眼睛发酸,萧倬凡侧身躺在莫如那张单人床上没出一分钟就睡着了,把真心诚意反省认错的莫如丢在一旁,起身也不是,跪着也不是。
见父亲睡熟,莫如终于放下了那块倒霉的板子,揉着发酸的胳膊,一个劲儿叹气:萧莫如,你这大晚上的算什么,自虐啊!
看看睡梦中一脸坏笑的父亲不禁哀叹:爹你也太过分了,这次论坛恐怕又学来一套管理企业和员工的新策略,但你也不能每次有了灵感就拿我做实验啊,我这块试验田早晚非被你摧残成盐碱地不可。
莫如轻轻起身给父亲掖好被子,自己披了件外衣倚在床边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
萧倬凡吃着莫如提供的丰盛早餐,牛奶、面包、煎鸡蛋还有水果;莫如饿着肚子一边伺候着,不由想起著名的《曹刿论战》: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昨天晚上父亲一路困顿,力气估计打个七五折到八折之间,而自己准备充分,估计还能抵挡一阵;可父亲经过昨晚一夜休整,现又饱餐战饭,自己却白白跪了两个小时,昨天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饿到现在,当真是“彼盈我竭,不堪一击”啊!
见父亲吃完饭起身,莫如忙厚着脸皮凑上前,“爹,我打电话让赵叔来接您吧。”
“嗯,让他顺便把家里那根板子捎过来,还有药膏。”萧倬凡挺和蔼得随口答道。
莫如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横竖躲不过,何必抱有侥幸心理,这下可好,得不偿失上家法了!
极其变扭得给赵叔拨着电话,“赵叔,我是如儿,我爹让您把家里的……板子捎过来。”唉,这叫什么事儿啊,莫如一边哀叹自己就是那个被卖了还忙着数钱的,一边想到那块紫檀木板子浑身直打冷战。
老赵电话里一个劲儿答应着:“好好,我马上到,少爷你放心,我把那一罐药膏都拿来,您还需要什么吗?”莫如真是哭笑不得,“不要了。”
放下电话,莫如一言不发静等终审判决。
“大少爷,哪里错了啊。”萧倬凡声音冷冷的。
“目无尊长、出言不逊、恃才傲物,莫如该打。”莫如对于家规背得滚瓜烂熟,却总逃不出这几个词组的制裁。
“哼,说说第几次了,这毛病就改不掉吗!”
“如儿再不敢了,爹——”莫如有个好习惯,挨打前不求饶,挨打后不喊疼,这句“爹”已是最大限度得服软了。
萧倬凡心中一抖,想起上次动用家法责打莫如还是半年以前,那次莫如足足在床上趴了一个星期动弹不得,正回想着,老赵已经拍马赶到,莫如忙从老赵手里接过那根三寸宽一指厚的“凶器”递了上去。
萧倬凡掂了掂板子,低头一看,莫如已然乖乖伏在宽大的书桌上等待搓澡一般等着挨板子,咬了咬牙,“五十板,自己数,希望你这次长点记性。”
伏在桌上的背脊不由自主颤了一下,五十板会打死人的。
萧倬凡斥道,“裤子!”莫如两只手紧紧攥着皮带,士可杀不可辱,他能接受挨打的命运,却不能接受脱裤子的程序,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果不其然,萧倬凡每每在这环节受阻后便用凶狠的板子来表达不满:“啪—”
莫如闷哼一声,毕竟是紫檀木,木质甚坚且分量沉重,这质地绝对不是拖把柄所能望及向背的,只一板,莫如的汗就流了下来。
“啪啪”,十几板后莫如身后已是一片青紫,坏就坏在旧伤未愈,两厢叠加,痛彻心扉,汗水浸透了衣服,嘴唇咬出血洞……
“爹——”,莫如忽然唤了一声,萧倬凡手中的板子应声而止。
莫如趁着间隙喘了口气,费力得扭过头问:“上次那一百棍能不能用来抵扣一点啊。”莫如突然想到了这根救命稻草。
“哦,不早说,下次吧,老子一向言出必践,说五十就五十,go on.”
“啪啪”,莫如一边忍着痛,一边暗自记住教训:第一、无论如何不能再招惹女人,尤其是话多的女人;第二、宁可让女人恨你,也不能让女人爱你。
经莫如提起,萧倬凡猛然想起这孩子上次的伤还没好全,下手自是留有分寸,免得莫如再疼昏过去。
莫如却苦不堪言:疼本是难以忍受;昏又昏不过去,只有睁着眼睛等待着疼痛深入骨髓——清醒的痛苦何其残忍!

番外

 今天是爷爷的生日啊,莫如看着日历上早就画好的圆圈,从抽屉里摸出一份 DIY的生日礼物——长达一万字的悔过书,这份言辞恳切、态度端正、悔过彻底的万言书是莫如花了一个月时间构思、落笔、誊写的,应该可以打动老人那颗善良淳朴的心,放自己进家门吧。
正胡思乱想着,门前开来一辆奔驰,老赵从车上跳下来,“少爷,老爷让你回家一趟”
“哦。”就知道爹从不会忘记爷爷的生日,莫如忙把万言书装进口袋。
老赵有些犹豫,“那个,老爷让你自己先吃点消炎药啥的……”
老赵话音未落,莫如两步跑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把里面几个小药瓶一股脑儿翻了出来,哗啦啦倒出十几粒药片一仰脖全吞了下去,很是留恋得看了看美好的世界,爹都发话让先吃药了,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萧家别墅坐落在城市西郊,与其说是别墅,还不如说是一座苏州园林,“讲究亭台轩榭的布局,讲究假山池沼的配合,讲究花草树木的映衬,讲究近景远景的层次。”中式庭院般的建筑在一堆西洋仿欧式的建筑中特立独行,相当出挑。
莫如在大门外见到了想念的父亲,也见到了非常不想见的的凳子和板子。
从车上揉着屁股挪下来,给父亲请过安,莫如很是委屈得问:“非得在大门口吗?”
“废话,我老子不发话让你进去,我怎么敢造次!”
一指那个黑漆的钢琴凳“快趴上去,估计要回来了!”
莫如无奈得撑好,双手撑住琴凳两头,两腿绷直,屁股抬得高高的,这姿势还真是没羞,莫如很不情愿得说了声“好了”。
萧倬凡一点头,一个佣人抓起板子往莫如臀上、腿上抡去……哪里雇来的伙计,下手一点准头都没有,莫如被他忽轻忽重的板子和忽上忽下的落点折磨得不住吸气时,就听老爹一声大喝:“停!”
回身拍拍儿子,“先试试效果,等会儿老爷子回来你配合点!”
天啊,还带试音的,莫如揉着一片通红的屁股,一句话也说不出。

门前宽阔的马路上停下了不少名贵的跑车,大家纷纷往这里张望着,这种举着板子打屁股的场景通常只有电视里才有,而且为了控制学生们的“暴力倾向”往往压缩得很短,根本不过瘾,今天居然能看到现场版的,而且挨打的竟然是帅哥呢,一群跑车自觉得排好队统一向这里行着注目礼。
莫如的脸“刷”得红了,央求道:“爹,太丢人了!”
“没关系,你把脸别过去好了。”萧倬凡头痛医脚得安慰着。

远远见到两辆单车驶来,萧爷爷头戴墨镜,身穿花衬衫,旁边还跟着个蓝眼睛迷人的外国姑娘有说有笑。
萧倬凡一挥手,板子再次如雨点般落下,莫如低声哼着。
“大声点!”眼看萧爷爷的车驶到近前,萧倬凡狠狠拍了下莫如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惨痛点!”
萧爷爷仿佛没看见家门口的好戏,搂着美女的腰肢走了过来。
“爹”,萧倬凡忙迎上去,谄媚得笑着“您今天气色真好!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Right!”萧爷爷笑眯眯得准备进门。
“您看,我特意把这臭小子叫来,狠狠教训一下给您消消气,您看以往的事情是不是就……”一边瞥着旁边的儿子。
莫如忙大声附和,“啊,啊,轻一点,爷爷,如儿再不敢了。”
萧爷爷和蔼得笑着,一抬头,拦住挥着板子的佣人,批评道:“谁让你这么打的?这样打还不把人打坏了!”
莫如听了连连点头,果然爷爷经验丰富,自己快被这混小子折腾死了。
正准备扶着凳子抬起身,没料想萧爷爷捞起板子重重往莫如臀上拍去“啪~~”
“啊~~~”莫如好半天才喘过这口气,屁股上已然全麻了,不用看也知道至少肿起一指多厚。
“喏,每板都要照这个力度和角度,再试试!”萧爷爷诲人不倦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崇敬。
萧爷爷哼着小调,在美女的簇拥下走进别墅,美女满脸崇敬得夸道:“Cool,You are as strong as a bull. I love you!”
“呵呵呵,老了,想我年轻的时候啊……”
莫如惨然得冲爹爹笑了笑:“爹,这顿打又白挨了!”
萧倬凡不死心得说:“没关系,还有春节,春节再试试!”

一见钟情

 “三十九……四十……”萧倬凡每板增加着力量,他要让儿子一次长足记性。
让你再目中无人,“啪~”;
叫你再恃才傲物,“啪~”;
我就不信不能把你这两个臭毛病板过来,都好几千年了还这么禀性不改“啪~啪~”
面前莫如撑住书桌的手臂开始不由自主得颤抖,汗水殷湿了桌面;牙齿紧紧咬着袖子,却永远骄傲得不肯求饶、不肯示弱;萧倬凡知道今天兀自下手不轻,但关键时刻绝不可心软放水——不让他一次疼过瘾,又怎么能记得深刻。
“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萧倬凡停下手里的板子,莫如嘶嘶吸着凉气,低声道:“估计……是投诉噪音扰民的。”
“笃笃笃!萧莫如,我是李老师!”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慌忙开始动手打扫战场:萧倬凡立刻将板子塞进褥子底下,伸手整理着运动后凌乱的发型和服装;再抬眼看儿子,早就撑着桌子站起身,用手背抹着满脸汗水,趁机从抽屉里翻出个药片含进嘴里……
“李老师早啊。”萧爸爸笑容可掬得打开了门。
“哦,萧爸爸啊,你早!我的手机好像落你家了,帮我找找。”李岚昨晚一夜没睡,满眼晃的都是萧倬凡的影子,一大早她惊喜得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顺应天意得落在了萧家,赐予她再度见面的机会,感谢上帝!
“在这儿”,萧莫如一眼看见椅子上的手机,只是苦于弯不下腰,挪不动步,只有倚在书桌旁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老爹。
萧倬凡也不跟他计较,关起门来教训儿子,有外人在场还是先“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他拾起手机递给李岚:“看看,还有电吗?”
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触及李岚那冰凉的小手的一刹那,李岚感觉自己触电了。
她尴尬得红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忽然看见呆立一旁的萧莫如:“哎,你今天请的什么假啊!”
莫如脑中“轰”的一声差点就地瘫倒,女人啊!多嘴的女人!
“请假?他没什么事,不需要请假!”萧倬凡轻松得微笑着,转过脸,狰狞得瞪着萧莫如:“还楞着干嘛!上学去!”路上。
“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出那么多汗?”李岚漫不经心问身边一瘸一拐走着的少年。
“哦,胃疼,疼~” 莫如颤着声音答道,一开口真气泄露,更顶不住了。
李岚侧过身看看莫如,心下纳闷:胃疼?为什么捂着腰呢……
“萧莫如,你妈妈呢?两次来都没见到她。”李岚不知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不在这个世上……”
李岚“Sorry!”了一声,露出了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再怎么辨别也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快乐!

“噢,亲爱的,你怎么又苗条了!”闺蜜贾晓萌满脸羡慕又嫉妒得看着李岚,“唉,我可是又胖了”刚荣升为全职太太的她半是哀怨、半是炫耀得嚎了一声。
李岚心道:让你每天起的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不出一周保管瘦下来,口中却半真半假得恭维着:“劳碌命啊,哪象你这么幸福有人养。”
贾晓萌果然满脸堆笑得找不着眼睛,对一旁的赵婷说:“咱班花要想找人养着,那排伍还不从地球延伸到月球去,你说是吧”
赵婷捂着嘴可劲儿得笑,瞥了李岚一眼酸溜溜道,“就怕人家要求太高都瞧不上啊!”
赵婷相貌平平,踏踏实实朝九晚五,嫁了个经济适用男,住着经济适用房,开着节油的小排量车,正准备和老公增加活动频率,添个虎宝宝,是国家提倡的标准经济适用一族。
赵婷亲昵得推了李岚一把,“哎,其实上次我给你介绍那个银行小张不是挺好的,”又神秘兮兮道:“人家有套市中心的两房呢,听说没有贷款的。”
“是嘛?”贾晓萌突然眼睛发亮,立马有了兴趣,“她不要就介绍给我呗,我这儿有一堆单身美女托我找男人呢。”
(画外音)
什么年代啊!好男人少,有房的好男人更少,有房无贷的好男人是块宝。
李岚顿做呕吐状“就那个也能算男人?说话细声细气,还翘个兰花指,恶心死我算了!”
“行了,岚,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男人啊,你要抓住机遇,在高位把自己抛了变现,不要等下跌时再恐慌性抛售。”贾晓萌最近研究股票颇有心得。
她接着说“你到底喜欢什么型的,条件尽快开,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咱岚岚的另一半找出来。” 贾晓萌用小勺搅着卡布基诺上面的泡泡,信誓旦旦得说。这位自打退位后闲极无聊,最喜欢拉郎配的活动,介绍成功可以实现她崇高的社会价值;介绍失败可以凸显她婚姻成功的优越性。
李岚啜了口奶茶,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慑人的目光、磁性的声线、男性的气场……她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得看着俩闺蜜,忽然有些少女般的娇羞:
“我最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你们给点意见…..”
“My God!”两女同时发出和谐的海豚音,桌上的瓷杯不住共振。
“谁啊,什么工作的,多大了……”一个Questionnaire立即生成。
“嗯,他大概40岁了。”李岚突然觉得自己很小白,对那个人的数据毫无库存。
两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看来是个成功男士了,班花眼光果然高人一等。
“嗯,他有个儿子在我们班。”
天哪,儿子都16了,后妈多难当啊。贾晓萌沉思片刻继续点头,赵婷却皱着眉摇头,两位评审意见出现分歧。
“房子呢?”赵婷追加问题。
“他家经济条件不好,只在某某小区有一间旧房不知是租的还是买的……”
“你发烧了吧?” 贾晓萌惊呼。
“李岚你26了,又不是16岁!还相信琼瑶阿姨那些浪漫的瞎话!”赵婷叹息。
两位评审意见空前统一,拨浪鼓般摇着头,一审就给那个男人判了“死刑”。

吃饭不易

 又到敏感的午饭时间,教室里对影成三人。
赵小曼拿出化妆镜再次确认了一下今天的形象,看着小镜子里圆润明丽的脸庞和一大早强迫保姆替她梳的黑粗油亮的马尾辫,信心倍增。自从第一天被萧莫如拒绝之后,赵小曼痛定思痛,洗心革面,虽屡战屡败,却斗志昂扬,从出生就从未生成的抗挫折能力在几天内突飞猛进。
什么叫作失败?失败是到达较佳境地的第一步——菲里浦斯。
看了看贴在铅笔盒里的座右铭,赵小曼深吸一口气从课桌里拿出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晚上的爱心便当朝教室后面走去。
“萧莫如,饿了吧。”一种让人浑身战栗的温柔。
萧莫如一大早挨了狠打,药也没上就被老爹轰出家门,熬到现在早已油尽灯枯、浑身冷汗,听了赵小曼的话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粒米未进,顿时感到胃部抽搐。
“嗯。”莫如虚弱的点头。
赵小曼却兴奋得无以言表,这是萧莫如同学十天以来第一次对她点头,自己和他的关系自此步入了新阶段。那潇洒的、绅士的、温和的颈部动作配合着清澈深邃的眼神,实在太完美的了,太迷人了!一种繁星满天的效果顿时出现在赵小曼眼前。
“我,给你做的便当。”脸红得如同蛇果一般。
“萧莫如,我今天给你带饭了。”一个脆脆的声音打断了赵小曼,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赵小曼还沉醉在幻想的星光下,杂草一般的林灵已抢先一步将一个铝质的凹凸不平的老式饭盒放在萧莫如桌上。
打开饭盒,里面半盒米饭半盒青菜上盖着一个可爱的煎鸡蛋。
赵小曼顿时面露杀气,鄙视着那个饭盒和饭盒的主人,边将自己的便当盒打开,果然色彩鲜艳营养丰富:有熏鱼、烤明虾、牛仔骨、沙拉……
萧莫如看了看两个饭盒,又抬头看了看两个饭盒的主人,咽了下口水,
“谢谢,我不饿。”强行挤出一个违心的笑脸,实在太违心了,而且违胃。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敲门声响起:
“高三(6)班萧莫如,门口有人找。”
“哦。”萧莫如赶忙扶着桌子撑起身,艰难但迅速得撤离了这没有硝烟却火药味浓重的战场。“林灵!”赵小曼的眼光如同X光一般几乎射穿林灵单薄的身子,“你算什么东西!”
“赵小曼,你放尊重点好吗?”林灵虽然身材瘦小,却不甘示弱,尤其是为了心爱的“他”。
“萧莫如是我的,你不许抢!”赵小曼高声呼啸着,分贝颇具震撼力。
“哼,自恋狂,他才不会喜欢你这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林灵冷笑着反驳。
“就你这种样子还白日做梦,也不照照镜子,飞机场啊,啧啧……”语言开始变得尖酸刻薄。
“你倒是凹凸有致啊,像极了芙蓉姐姐……”
动物争夺配偶的斗争是一种本能,人也是一种动物。
两个女孩相互敌视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无人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啪”,一饭盒的饭菜扣在了林灵脸上,烤虾粘在头发上,沙拉糊了一整脸。
林灵第一反应是抓起自己的饭盒向赵小曼砸去,却停在半空……
“吱呀”,教室门打开了,莫如惊讶得看着两位少女的对决,原来女人的爆发力可以如此强大!
他一只手上拿着老爹派人送来的消炎药片和药膏,另一只手上托着赵叔悄悄塞给他的热腾腾的肉包子,叹了口气,既然自己引发了战争,就应义不容辞打扫战场,这是男人的责任。
萧莫如将药品放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棉质的格子手帕,递给林灵,
“擦一下…… ”
林灵接过手帕,眼泪顺着菜汤流了下来,不是因为被赵小曼泼了一脸饭菜而哭,而是这个丑陋的样子居然被萧莫如看见,丢死人了,委屈的赶紧捂着脸飞快得逃离了教室。
萧莫如费力得蹲下身,擦干净地面,好气又好笑得看着站在身旁一脸青红不定的赵小曼。
“饿了吧,这个给你。”莫如微笑着将手中的肉馒头递给赵小曼。
赵小曼迷茫得接过这个飘着仙气的肉馒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小馒头,包肉的,豆沙的,包虾仁的、蟹黄的,可哪个也没有这个香,没有这个好看,她双手托着馒头,仿佛托着皇帝御赐之物,一脸的神圣和激动,竟忘了说话。
莫如不再吭声,揉着可怜的胃和屁股又坐回椅子。
林灵擦干净菜汁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赵小曼手上托着萧莫如的馒头,斜着眼向她示威。
林灵反击般抚摸着手里那块格子手帕,还放在口边亲了一下,气的赵小曼咬牙切齿……

“萧莫如,来一下。”门口露出李岚春风拂面的笑脸。
“哦,就来。”有过一次惨痛教训的萧莫如对于李岚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头啊。
李岚端出一碗食堂打来的面条,看了一眼恭敬得立在办公桌前的萧莫如道,
“还没吃饭吧,来把这面吃了。”
萧莫如本已打算勒紧裤腰带等待下一餐了,李岚这碗救苦救难的面条让他的胃又一次分泌了胃液。
“谢谢李老师。”赶紧坐下吃面,生怕这碗面条又离他而去。
李岚笑着坐下,沉醉得看着萧莫如吃的香喷喷的样子,心中幻想着:萧爸爸吃饭的样子会不会也这么勇猛呢。
从小坤包里摸出一张纸,和气得说道:
“萧莫如,你的个人资料填的不够完整,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嗯。”莫如放下筷子起身。
“不用不用,你坐着回答好了。”李岚笑着摆摆手。
“你爸爸做什么工作的?”
“公司员工。”
“那家公司呢?”
“萧氏集团。”莫如毫不停顿得答道,突然噎了一下,余光扫扫李岚,还好没有什么反应。

提问:21世纪什么公司最暴利?
回答:无疑是打着治病救人幌子的医药公司,一毛钱的药粉装进一个打着镭射标记的纸盒子就能卖100元,1000倍的利润啊……
萧氏集团正是今年来国内迅速崛起,拥有多项专利和认证的顶尖医药企业,首批在美国道琼斯上市的中国民企之一。
萧氏集团啊……
李岚笑得眼睛开始发花,在萧氏上班可是铁饭碗,其含金量相当于千军万马的公务员啊。
“你爸爸今年多大了?”
“这个?”莫如揉了揉头,学校调查得还真是详尽。
“38周岁。”
“哇,早婚啊!” 李岚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年轻,原来真的这么年轻。
还好吧,22岁才当上爸爸,当年没被爷爷揍死真是万幸,还早婚?莫如忍不住偷笑。
“可以了。”李岚满意得收起小纸条,她简直太满意了。

一个月后。

早晨,发数学试卷,萧莫如在全班同学的集体注目礼中拿走了陈老师一叠考卷的最上面一张,眼尖的同学看见了,上面红色水笔的“100”分字样和陈老师草书的“好”字。
“这次的测验,我特别要表扬一个人——萧莫如同学!”陈老师颇为激动得换上了近视镜,看着爱徒恭敬得站起身向他鞠躬,点头道:“萧莫如同学原先基础很薄弱,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连续3次测验都是满分,希望其他同学以他为榜样严格要求自己。”
全班女同学崇拜地投去媚眼的同时,班上男同学却一个个翻着白眼:萧莫如,他能算人吗?即便是人,也是个很不正常的人,千万别拿我们和他比。
发英语考卷,萧莫如看着卷子上的“95”,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道阅读理解被扣了2分,作文被扣了3分。李岚很亲切得笑着说:“不错啊,全班只有一个人比你高一分。”
“嗯”,莫如懒懒答应一声,他正算着今天回家后的账目问题。5分,应该问题不大,即便是老爹再大力气,也疼不到哪去。
下午语文考卷发下来的一刹那,莫如的手有些发抖——“85分”,凭什么!翻来覆去看着被扣了10分的作文,萧莫如一个箭步冲上讲台“徐老师……”
在“为什么”和“不为什么”的辩论中,萧莫如和徐老师大眼瞪小眼争了30分钟,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中展示着颇肖Bill Clinton的演讲才能,从遣词造句到古今中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说得自诩才子的徐老师脸色越来越青。
“你究竟想干什么?”徐老师咬牙切齿得问。
“能不能加五分啊……”萧莫如一脸谄媚。
不过是一次小测验,85分的成绩已经很好了,这小子居然为了5分跟自己大呼小叫了一节课,实在太功利、太过分了。
徐老师狞笑着接过考卷,在萧莫如满眼散发着的希望曙光下将“85”分改为了“55”分,鄙视得将卷子丢还给他:“不服气,找校长啊!”
莫如口干舌燥得说了30分钟却又为自己赚了30板子,沮丧得走回课桌。“啪”,正在批改考卷的李岚被一叠拍在办公桌上的讲义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语文徐老师正面目扭曲得喘着粗气:
“你们班那个萧莫如同学……”
李岚笑了,截断他的话“是天才是吧”最近办公室里的并不多的闲话主题几乎都围绕着萧莫如,这孩子的天分和才华被充分肯定、越传越神。
“哼,有才不往正处使!”徐老师没好气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他怎么惹我们徐大才子生气了?”李岚的回眸一笑顿时让徐老师的火气消下去不少。
徐老师顺着气,原原本本将这节课的情况跟李岚说了。
李岚一边摆出无比愤怒的表情和徐老师保持同气相俅,安慰着一颗受伤的才子的心;一边内心却难以遏制得心花怒放:萧莫如啊,总算被我逮着了吧;萧爸爸,这下咱们又可以见面了哈。
这几个星期以来萧莫如同学无论是学习成绩、上课纪律都毫无任何把柄可抓,李岚甚至安排了眼线随时跟踪却仍一无所获,直急得心痒难耐,进退不得。正在这样的大前提背景下,萧莫如同学居然自己跳出来惹事生非,这孩子,真是……太善解人意、太招人喜欢了。
李岚继续满脸愤慨状得摸出手机:“徐老师,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给他爸爸打电话,再不教育肯定是不行的!”
转过脸,调整了一下语音语调:“喂,是萧爸爸吗?我是李老师……麻烦您现在抽空过来一趟……哦,不不,就到学校门口的咖啡厅吧,对……好,那一会儿见。”
李岚在徐老师心满意足的笑容中拿起化妆包冲进洗手间。
十分钟后。
坐在熟悉的咖啡厅里,李岚心里怦怦直跳,感觉正如自己闺蜜所说:疯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那样无法控制、无法捉摸。她知道自己不理智却做不到不去想他,每当看见萧莫如那挺拔的身姿,李岚都会不由自主想起萧爸爸……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难道这就是爱的滋味?
李岚颤抖着手搅着一杯奶茶,这杯无辜的奶茶已经被搅了几百次,冒出卡布基诺般的泡泡。她一遍遍默默练习着那句话:“我喜欢你……”
“李老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千百次辗转难眠时反复咀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充满磁性浑厚的声音。
奶茶不小心打翻了,一桌狼籍,满脸通红。
“来,擦一下!”男人宽大的手递过来一方整洁的手帕,顺着手看上去,萧爸爸西装革履站在眼前,李岚顿时眩晕不已,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老师,是小儿又惹事了?”萧爸爸依旧那样温和得笑着。
“哦,是,是这样的。”李岚总算找回了魂,“萧莫如上语文课的时候跟徐老师吵了一架……”
看着萧爸爸开始皱紧的眉头,李岚始终没勇气将那四个字说出口。

班级里正在上自修课,门被推开了。
“萧莫如。”一声不大的浑厚的男中音。
莫如条件反射般直直得站了起来,忙低下头屏住呼吸走到门口。
“爸,您……您怎么来了”
“收拾东西跟我回去!”萧倬凡说完径自走了。
莫如赶紧回到座位上,把书塞进书包,隔壁的石磊发现萧莫如的手竟微微发抖。

医院偶遇

第二天是周六。
清晨3点半,李岚陪着外婆到全市最知名的中医院看病;每个月一次的复诊看专家门诊,专家每天只看20个病人,所以5点以后基本就算白来了。
没想到,天还墨墨黑,医院门口已经是人头攒动,菜场一般。
“今天怎么了?往常我4点过来才排到10来号啊?”李岚揪住一个小黄牛问道。
“小姑娘,你不知道,今天有专家的专家现场指导,听说那人手底下治好的绝症不计其数,相当不得了。”黄牛低声问:“我这里有前面的票子要吗?200块。”
“太贵了吧”李岚皱眉,“简直就是讹诈!50行哇。”
“开什么玩笑!不要算了,要的人多了。”黄牛蔑视着转身要走。
李岚咬咬牙,“给我吧。”既然难道有这样的高人在场,外婆这多年的疾病说不定有的救。
“小岚,不要啦,那么贵!外婆这把老骨头谁看都一样”外婆舍不得外孙女花这么多钱,孩子的钱也来之不易啊。
李岚搂着外婆道:“没关系,咱们也看看那个老中医究竟有多少斤两。”在门外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却不敢离开半步,这种号码叫过拉倒重新排队,多少人在楼底下望眼欲穿的希望楼上谁能放弃一个号。
终于轮到自己了。
李岚扶着外婆进了诊室,一位仙风道骨、满面红光的老中医穿着白大褂坐在对面,这形象真的很对得起自己多花的200元人民币。
“大姐,哪里不舒服啊?”老中医很和气。
“胸闷、喘不上气。”外婆回答。
老中医搭着脉,仔细摸着。
“失眠吗?”
“是啊,经常半夜睡不着觉,接连好几个晚上……”
老中医点点头,继续摸着脉,却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样?”李岚忍不住出声询问。
“老师,这个脉很奇怪,您给看看。”
他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李岚诧异中,里间又慢慢走出来一个白大褂。
没看见人,先看见一根拐杖,哇,这位得多大岁数了?李岚猜测着。
顺着拐杖往上看,穿着白大褂拄着拐杖被一个自己爷爷辈的老中医称为老师的人竟然是:
萧莫如!
李岚愣住了,揉揉眼,再揉揉眼,怀疑自己夜有所梦、日有所思。
“李老师!”萧莫如似乎也有些意外,慌忙把拐杖放到一边。
昨天被老爹收拾惨了,不谈数量、不讲方式,打到老爹手抽筋为止。打完后莫如连站都站不住了,本想着还好周末可以肆无忌惮在家躺两天,却被老爹临走时的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昨天刚跟××医院的欧阳院长签了订货合同,人家指名让你一早去看门诊。”

老中医刚想起身给莫如让座,却被死死按在椅子上。莫如用脚尖踢了他一下,自行端起老中医面前的茶杯,客气的问“傅老,要倒水是吗?”
李岚明明听这老头说的是“老师”,莫如却跑出来“倒水”?一双疑惑的眼睛在莫如身上不住逡巡。
功夫不大,莫如给傅老续上热水,又恭敬得给李岚和她外婆送了两杯水。
“李老师,”莫如主动笑着答疑解惑,“周末医院忙不过来,我常来当‘志愿者’,我很喜欢中医学,正好和各位前辈切磋下中医手法,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这句话并没有说谎,莫如来医院确实是他老子的意思;也确实是“志愿者”纯属白干;的确是和一堆老头来切磋医术的,只不过他是被人“切磋”的对象罢了。
李岚点点头,“你爸爸对你的教育还真是独到啊。”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莫如的解释,脑子又钻到对萧爸爸的无比敬仰上去了,中医,多有前途的行当啊!
绝对“独到”,拜您所赐,“毒”打“到”站也站不起来,莫如哀叹。
“您要是不介意,我来给老人家把个脉好吗?”莫如和气得问道。
嗯,一般性这种实习的小朋友都捞不着给病人看病的实践机会,既然是熟人,那今天就豁出去了让他看吧,反正后面不是还有个形象光辉的老医生嘛。”李岚点头,颇有些慷慨解囊的意味。
莫如抚撑在桌上,手指切在老人腕上寸口之上,凝神沉息;又将手指向上滑了一寸,继续辨别,很快他将手挪开,撑着桌子努力地站起身,对李岚轻声道:“上次的方子给我。”
李岚摸出一叠药方,却不放心得询问着那个老中医:“您要不要再给把个脉啊?”萧莫如这种小东西即便在娘肚子就开始学医,又能有多大造诣,李岚心里不住嘀咕。
老中医笑而不答。
莫如看了一眼老的药方,拿起钢笔又重新刷了一张,将新旧两张方子同时放在傅老面前,用指甲轻轻掐着几味换掉的药材名字,傅老恍然大悟得点着头,对这位中国最年轻的中医大师的敬仰顿时如滔滔江水。随即无比荣幸得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晶小印盖在了莫如写的处方上。
“老人家主要是阴虚,还伴有局部血栓,吃了这两幅药就会有好转的;过两天我上您那里去给她做个推拿,可以辅助治疗,您看好吗?”莫如拿起盖了戳的药方,“李老师走吧,我陪您去抓药。”
“萧莫如,你腿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李岚走出诊室却发现萧莫如在身后慢慢挪着步子不由奇道。
莫如看着面前这个再次害他挨了一顿好打的始作俑者发自内心的真诚关怀,苦着脸咽着口水违心道:“摔了一跤,肿了。”
一路上小护士们看到莫如亲自带人去药房,纷纷打趣得问:“萧大夫,什么人啊?居然劳动您老大架…… ”朝李岚投去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目光。
莫如擦着汗不住解释着:“她们看我年纪小,总开玩笑叫我‘小大夫’,呵呵。”

送走了李岚,莫如疼不过趴到了床上歇着,小护士送来两份饭转身替他们反关了门。
傅老关切道:“吃点东西吧,大半天了不吃东西怎么顶得住?”
“吃不下,没胃口。”莫如一头一脸的汗,毒火攻心脑子有些晕沉。
傅老无奈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吃午饭一边问:“那人是谁啊,也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
“那是我班主任老师,你得叫师奶奶。”莫如忍不住又冒坏水,偏过头瞧着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同志,心里有些好笑。

番外(打到手抽筋)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莫如系着安全带,身子却挺得直直的,屁股只挨了半个座位,不敢去靠那柔软的真皮靠背,这姿势实在难受得很。
用余光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脸上铁青的父亲,“爸,出什么事了吗?”莫如心虚得问,尽管他知道父亲的从天而降多少和自己上学“满月”有关。
萧倬凡连理都没理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在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
父亲的反应再次证明了他判断的正确性。
车子以一个急刹车停到了小区的车位上。莫如脚下扎着马步使了一个一个千斤坠才没让自己飞出去,却赶紧解开安全带,去给父亲开车门。
“哼!”父亲虽是冷哼一声,但和自己好歹有了些交流,莫如顿时感觉踏实了不少。
把父亲让进房门,莫如忙把门下了锁,直觉告诉他今天恐怕又是凶多吉少,哆嗦着给父亲沏上茶,又从书包里掏出三份考卷双手递了过去。
自己不待吩咐撑在床沿上摆好姿势,自我安慰:“一分一板子”,50板嘛,忍忍也就过了。
“裤子!”
莫如的心有些发颤,如果不是气极了,老爹很少跟自己的裤子较劲的。
“爹爹,如儿……是没有都得满分,认打认罚,只是……能不能留点脸……”(英文屁股又叫faces,果然有道理哦,中西方文化是互通的嘛。)
“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你还要脸做什么!”萧倬凡一把抽出莫如腰上的皮带,狠狠道:“脱!”
莫如动作慢点,手上被抽了两道,慌忙脱下外裤,抖着手护着内裤。
萧倬凡不耐烦得一把扯下裤子,抡起皮带就抽,“啪~啪~”霎时屁股上就印出两条红印子。
莫如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今天这位是来撒火的,刚想开口,十几鞭毫无停歇得抽在臀上,高高低低棱子叠加着。
一阵宣泄终于停下,莫如喘着气,却不敢起身,撅着通红的臀等着第二轮,实战经验告诉他老爹从来不会这么快停手。
身后传来刷拉刷拉的声音,莫如侧头一看,萧倬凡竟然坐在桌边开始翻看他的试卷。
伸手摸了摸那些肿起的僵痕,心里一阵哀悼,刚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才恢复的臀部又要开花了,用皮带开头的坏处就是表层皮肤容易破……
“这题为什么错了?”萧倬凡不解得指着英文考卷的阅读理解被扣分的地方问道。
“题目出得不清楚,表述有歧义。”莫如趴在床上猛吸一口气,啪,果然又甩过来一皮带。
“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我的理解没有和标准答案保持一致。”莫如偷眼看着父亲手中的皮带举起来,又放下,萧倬凡把试卷翻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骂道:“XX的,现在的题目出得确实不怎么样!”
刚松了一口气,心里呼叫着“理解万岁”的口号,突然见父亲把书房里的板子翻了出来,找了块软布一边擦着,一边嘴里喃喃着,“城市里灰尘太多了,这才多少天不用就积这么多灰,这要不擦干净伤口会感染的。”说罢拿到水龙头下去洗了,一边哗哗得冲着板子一边道:“莫如,等会用完后晾晾干再收起来,免得发霉。”
莫如听得肝颤啊,老爹还真是“疼”自己啊,想得多周到呢。
“啪~”板子带着水拍到已经淤紫的屁股上,一道肿痕顿时高企。
“啊~”莫如惨呼。
“语文卷子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了!”老萧咬牙切齿道。
“啪~啪~啪~”萧倬凡一板比一板用力,不一会就淤血就渗了出来。
莫如自知理亏不敢申辩,手指紧紧寇住床单,嘴里咬着被子,既然没理由就千万别出声,免得被他误会自己对受罚有意见,那还不越发勾得他火起。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已经过了数了,侧过头父亲仍不知疲倦得抡着家法,“爹,五十了……”莫如忍了痛吐出几个字。
“哼!”又是这样的交流。
莫如猛然惊醒,今天这一顿是“畅饮”;五十是下限,上不封顶。
“爹,爹……”身后的惨状不用看也知道,板子带起的血星不断溅在床单上,父亲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用心得继续招呼着。
“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为了那几分,就为了少挨几板子,至于吗,啊!”萧倬凡越说越气,“我让你少挨,让你耍心眼……”凶狠的板子专找肿得最高的地方拍下,一个个血棱字被拍碎,身后早已紫胀发黑,疼得莫如浑身直颤,泪水浸湿了被子。
“啊~”忽然一声大呼,板子啪嗒落到地上。
莫如满脸泪水费力得转过脸,意外得看到父亲捂着手腕。
“怎么了?”担心得问。
“扭了……”萧倬凡皱着眉。
“我来吧”,莫如握住父亲手腕用力一掰,将筋正了过来;又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红花油替倬凡抹上,“过一会儿消肿了才能……用力。” 这个词自己说着都浑身痛。
“哼!”萧倬凡坐回椅上,喝着刚才莫如沏的茶,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滚起来!以后再干这种没脸的事,老子就照这个尺寸狠狠揍你!”
“是,如儿再不敢了。”莫如缓缓道, 挣扎着站起身。
“我跟欧阳院长说好了,你明天一早去××医院看门诊去,别迟到啊。”萧倬凡吹着茶叶道。
莫如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咚”得一声倒在床上。

商场又相遇

 周日。
李岚睡了个懒觉,起床后把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发现仍是百无聊赖,去看电影吧,早听说《2012》是部大制作的灾难片。
来到人流熙熙攘攘的电影院不禁感慨万千,civilization让人们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仿佛周末的娱乐活动除了吃饭就剩下看电影了。无良的电影票价从30元慢慢涨到50元,又毫无过渡猛然翻成了100元,数着钱包里越来越不经用的人民币,李岚咬咬牙豁出去了,看吧,难得潇洒一次。
排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对儿男女们那个黏劲儿啊,恨不得用胶水粘在一起似的,排队的间歇还不忘争分夺秒耳鬓厮磨一番。李岚白着眼不住腹诽:有能耐回家缠绵去,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造成视觉污染吗?再说了,你们一个个还不定都怎么回事呢。
好不容易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阿Q般找到了平衡,轮到自己买票却又无端遭受了一顿白眼和打击。
“啪”李岚很有气势得将信用卡拍在桌上,“要最近一场的。”
“咔哒哒哒”一阵悦耳的打票的声音后,工作人员将票和银行卡还给了李岚。
李岚接过票愣住了,不对,怎么是两张?再一看银行扣款单,居然扣了自己200大洋,立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只要一张。”理直气壮的话通过丹田气壮山河而上,没想到遇见了空气却立马发生了化学变化——音量骤小,声音颤抖且底气不足……
“一张啊?你刚才又没说!”工作人员不耐烦得接过票子,眼里露出不屑的神情:一个人还来看什么电影啊,回家看碟多好。
“就要一张是吧,我把钱退回你卡里,后面的人请耐心等一下。”工作人员报复性得提高嗓门免费替李岚宣扬着此乃“剩女一只”,果然后面排着队正索然无味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兴奋的骚动,目光极度聚焦,眉梢眼角充满了讥讽。
一阵尴尬之后,李岚终于手握一张电影票飞也似的逃离了卖票现场,来之前的快乐情绪顿时化作堵心和委屈,一个人怎么啦,老娘自己挣钱自己花碍着你们什么了,凭什么看场电影也受歧视。
怒火焚心,李岚决定用购物来发泄一下,不血淋淋得花钱又怎么能治愈血淋淋的伤口。赶上冬装上市,大批靓丽时髦的女装装点得商场色彩夺目,在一堆堆女人和衣服中穿梭着,李岚看着一只只四位数的吊牌再次哀叹:这时代,没有男人也就算了,绝对不能再没钱!
象自己这样又没男人又没钱的女人就该“宅”在家里,穿个保暖的毛背心,抱着热水袋,看个5元一张的碟片,干嘛非要出来丢人现眼、自找刺激!
路过自己从来目不斜视、装修奢华的AMANI专柜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爸,饶了我吧,我不想穿这个。”
哼,象自己这样辛辛苦苦凭劳动挣钱的人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件这里的衣服,可有些“富二代”小小年纪来这儿买衣服就跟买菜似的,什么世道!李岚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群“烧包”,除了会花老子的钱还会什么?同样是孩子,你看人家萧莫如同学,家境贫寒生活艰苦不是照样才华横溢、成绩斐然吗,那才是同龄人中的楷模。
“再试试这件,时间仓促来不及定做了,将就吧,再推三阻四你给我小心了。”一声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李岚停住了脚步,转过脸,天!那个白色套头毛衫的英俊男人正是自己柔肠百转、心灵停泊的港湾——萧爸爸!
而正在试穿西装、才被自己贬得一钱不值的“烧包”也正是她心目中勤俭节约的代言人——萧莫如同学!
今天是愚人节吗?为什么上帝这么喜欢开玩笑?李岚噎住了。
“萧莫如!萧……爸爸”
“李老师!”父子二人同时转过头惊诧道。
“SOS”莫如满眼求救信号、头皮发麻;最新定律:父亲+李岚=自己挨揍,经实践检验该公式正确率100%。李老师,求你千万少说话,别说话,最好扭头就走,少爷我今天身上的伤实在经不住了。
“买衣服啊……”李岚抬头又看了专柜一眼,有些迷茫。
“不,就试试。”莫如插嘴道。
一旁的服务员不干了,“先生,刚才试的衬衫和西服您还满意吗?要不要再试一下其他几款?”温和却带有杀伤力的眼神仿佛练过“摄魂大法”,让人无法拒绝。
“要,这几个都装起来。”看,果然中招了。
“我老板儿子的身量和莫如差不多,他让我帮忙给他儿子买两件衣服。”萧倬凡主动笑着解释。
莫如真想顶礼膜拜,父亲的形象在眼中越发高大起来:老爹编起谎话来真是有水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境界啊!
“哦”,李岚一颗心放下却又隐隐有些失望,“我……先走了。”
不走还能干什么?李岚脑中转了无数个圈:约他吃饭、逛街、看电影?最终都被她否定了。
某位哲人说过:女人还是要矜持一些。
有种战术叫做:以退为进。
望着李岚的背影,莫如终于长出一口气。
“爸,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晚上的酒会我不想去。”
“哼!”萧倬凡不满得哼道:“老子决定的事情没得更改。”
“如儿伤口没愈合,怕倒时出丑丢您的人!”莫如乖巧得狡辩着。
“你要再说一个‘不’字,老子让你现在就出丑”倬凡狠狠瞪着儿子,一巴掌拍着莫如身后,虽说不重,但基数过大,造成所有伤口共振,疼得莫如冷汗横流。
“别……我去,去……”好汉不吃眼前亏,莫如咬牙点头。
“再跟我倔一个试试!”
“如儿不敢。”
萧倬凡满意得拎起那一堆精美的纸袋“走吧。”
莫如拿着劲慢慢跟着父亲身后,走过一个拐角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快速得离开。
那个人好像是——李老师。

捐款风波(上)

西部雪灾,南部干旱,天灾之下各地纷纷响应。
长青高中、准确的说是长青高中的马校长立即表现出名校应有的政治敏感性和积极性,号召全校同学发扬爱国主义精神,捐出自己的零花钱支援灾区同学。
“零花钱”,李岚暗暗撇嘴,马校长这几天一定又要开始频繁家访,亲自上阵游说那些颇有游资的家长慷慨解囊,以便垫厚自己早日高升的政治筹码。
这种看似形式化的捐款一旦和老师的奖金和职级挂钩,便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李岚咬咬牙,为了第一次当班主任有份漂亮的成绩单只好厚着脸皮花了半节课的时间给同学们灌输了捐款的意义,从人生价值、谈到社会责任、历史使命,一直拔高到了马克思同志的共产主义精神,总算是勉强博得了同学们的认同。
“同学们,请大家明天一定要记得献上自己的一份‘爱心’”李岚满面真诚的最后一句结束语就连自己也觉得虚伪,恬着脸豁出去了。
这还不算,为了确保同学们明日不会遗忘、或是不会因申请不到额度而减少捐款金额,李岚还不厌其烦的写了一段带有威胁性的短信群发给每一位同学家的财政大臣——母亲大人。
“灾区捐款,人人有责,请某某家长准备好明日的捐款,收到请回复。李岚。”
在输入“萧倬凡”的手机时,李岚琢磨了一下,还是过滤掉了,萧爸爸一个人带着个读书的孩子,家徒四壁已经够困难了,就不要再向他们伸手了吧。第二天自习,李岚站在讲台上,让班长一个个挨着收款,不但收,还要报数,这招实在有点……阴险。
“李磊——50元”
“张佳颖——100元”
“赵小曼——
班长仔细数了半天,继续道“1000元”
“哇——富婆——”班里同学爆发出一阵骚动,赵小曼优雅得朝同学们点点头,顺便满含挑衅别了坐在她不远处的林灵一眼。
“陈涛——50元”
“林灵——10元”
林灵低着头,紧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抠着课桌,生怕有人嘲笑她,尽管,这十元钱已是她一个月全部的零花钱。
……
“萧莫如——你的呢?”
莫如摇摇头。
“忘了带?凑个10块、20块的也行啊,要不我先借你。”班长倒是直爽。
“我没有零花钱。”莫如平静的说,抱歉的笑笑。
又是一阵骚动,动静比听到赵小曼四位数捐款时还大。
“高三学生没有零花钱,谁信啊!太抠门了……”
“就是,敢不敢让我们搜身!”
“傻瓜,他能让你搜出来?人家知道今天捐款才特意不带现金来的,别忘了萧某人的‘算计能力’可是‘相当出众’啊……”一同学模仿着数学老师的口气说得抑扬顿挫,还特意把“计算能力”说成“算计能力”,逗得满堂哄笑。
“继续吧。”李岚用气势镇压了朝萧莫如汹涌而去的口水,挥挥手示意班长跳过萧莫如继续收。

办公室。
“李老师,可以进来吗?”
李岚抬起酸痛的颈椎,朝萧莫如点点头。
“关于捐款……”
“没关系的,不要太放在心上。”李岚笑笑,本是自发性的义举,何必非要搞成炫富舞台呢。
“借印泥用下。”萧莫如走到办公桌前,朝李岚挤了个眼,神秘兮兮道。
就见他摸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在上面熟练得写了一阵,随后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印章,就着嫣红饱满的红泥端端正正盖在纸片上,轻轻吹了吹双手递过“给,我的捐款——”
“支票?”李岚有些眩晕,让他更晕的是小格子里一堆炫目的“0”。
“1、2、3、4、5、6”六个零!
“个、十、百、万、千、十万……一、一百万”李岚有些结巴。
“萧莫如,你……”李岚惊讶万状得说不出话,只来来回回看着纸片,支票中间的横条条上印着红色隶书“萧莫如印”,一旁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字,反面背书处被他熟练得一笔划去。李岚摸了摸支票上凹凸的小点,不像是假的,但,这怎么可能!萧莫如一个学生怎么可能开个人支票,怎么可能拿得出一百万巨款!
“这是从哪儿来的?”李岚指着支票皱眉,她根本不信这是萧莫如的东西。
“钱是我的,支票也是真的,我只是想为灾区的孩子做些事,还请李老师保守秘密。”
“你,还不满十八岁,这种大事,必须经过你监护人的同意,我要跟你爸核实一下。”李岚依旧不信。
“好吧。”莫如退出了办公室,那张轻薄、却沉甸甸的票子却留在了李岚的办公桌上。
李岚忍不住诱惑又拿起来看了一眼,一百万,自己一辈子只怕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捐款风波(下)

李岚双手紧紧搂着包,包里横卧一本枕边书《新剩女时代》,书里夹着一张薄纸,纸上写着以“0”为主的几个数字,李岚如少女怀春般在嘭嘭的心跳声中毫不犹豫得挥手打车,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繁华A市最迷人的CBD。
车子停在一幢玻璃幕墙的摩天高楼前,英俊帅气的门童礼貌的过来拉门。
“小姐,萧氏集团大厦到了。”
李岚抱着包走下出租车,仰起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大厦,曾经的人生理想、青春激情在一瞬间澎湃不止。
大学时曾经以为自己会每日穿着紧绷的职业装,踩着八厘米厚的鞋跟,左手一杯Starbucks,右手夹着IBM笔记本穿梭于高楼林立的写字楼。
现在呢,也是一杯,一杯胖大海。
李岚苦笑。
她猛然想起适才来得匆忙,竟忘了事先给萧爸爸打电话,万一他没在公司,白来一趟不算,这笔不菲的车钱岂不花得冤枉。
理想顿时化作现实,真××的现实。
“喂,是萧莫如的父亲吗?我是李老师,您在公司马?”李岚心里不住祷告。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而亲切的磁性男中音,“是的。”李岚胡乱扑腾的心才算有了着落。
“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您在几楼?前台要求登记您的部门,领取了访问牌子才能上来。”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也很出乎意外。但停顿只持续了一秒种,那磁性的声音就再度响起,温和道“麻烦在底楼等我,我马上下来。”
“请问您拜访哪一位?”前台小姐已经递过了登记本。
“哦,是萧倬凡萧先生,我不上去了,他说他下来。”李岚浅笑着离开前台。
前台小姐看她的眼神瞬间写满了敬仰,还有八卦。萧爸爸从电梯中大步朝李岚走来,迎着李岚春风满面的脸着急得问:“如儿,哦,萧莫如出什么事了吗?”
李岚脸上依旧平静,但打心底有些隐隐的失落,原来那人眼里没有她,想的全是他儿子。
但同时,萧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光辉、魅力倍增,一个成熟男人的责任心和深沉的爱才是最让女人动心的,尤其是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
“哦,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萧莫如私自从你那儿拿的,这玩笑可开不得。”李岚郑重地从包里取出支票交还给萧倬凡,认定莫如偷了他爸爸的空白支票。
萧倬凡接过支票仔细看着,李岚语重心长继续道:“想为灾区做点贡献本来是好事,但若为此铤而走险就大错特错了;这多危险啊,不但会给您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造假骗款还可能会被拘留的……”
萧倬凡总算明白了李岚的来意,一边系着衬衫最上端的扣子,耐心得听着李岚喋喋不休的教导,微笑不语;一边朝投来好奇目光的公司职员频频示意,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搅。
“总经理,您在这儿呢?”一个摩登女郎不明情况,冒失地抱着文件夹快步走到萧倬凡近前,声音说不出的甜腻温柔,“人都到齐了,等您开例会。”
李岚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象站在蹦极台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一脚踹下去一般,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
“让大家再等会儿。”萧倬凡有些尴尬的朝李岚笑笑,支走了秘书,女人临走时那双迷人性感的、情绪复杂而满怀敌意的眼睛让李岚多少有些恐惧。
见李岚还在发愣,萧爸爸温和地将支票重新放回李岚手中,“捐款的事莫如对我说了,我让他自行处理的。支票是合法的,李老师放心收下吧。如果你觉得以他个人名义开支票不妥的话,我可以让财务将相同金额的捐款转帐过去。”
李岚的脸色虽然已经从刚才的巨变中缓了过来,有了些血涩,但整个人仍然轻飘飘的,亦真亦幻思路混乱。

傍晚,她紧急召见了她的爱情顾问,赵婷和贾晓萌;地点还是那家咖啡店。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有妇之夫了?”贾晓萌一脸坏笑盯着目光散乱的李岚。
赵婷为了节约停车费,将小车停到三条街开外的旧式小区里,半天才匆匆忙忙赶来:“这个地方停车贵死了,一个钟头二十块,要是聊上两个小时比我打车回去还要贵……”
“真会过日子。”贾晓萌明明是赞扬的话却听不出一点欣赏的意思,赵婷咬着唇心中发酸。
“李岚,一定要嫁个有钱的男人,让他养着你!”赵婷半是发泄半是认真道。
贾晓萌心满意足得笑了,快乐来自于女人天生的比较优势:“别给她压力了,再挑真成‘剩女’了”。
“上次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人……还记得吧?”李岚终于苏醒了,尽管看上去还不太彻底。
“不是吧,还没忘了那位大叔哪!你可真够专情的。”赵婷惊呼一声,杯里的果汁差点翻在花了血本拼来的Burberry大衣上,这可是新年狂甩时节抢来的一线正品。
“那个没钱的老男人?”贾晓萌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表示李岚的糊涂。
“他…… ”李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现实,“不是没钱,而是非常有钱……”
两个闺蜜愣了一下,还是摇头,比听说那人是穷光蛋时否定得更快。
“岚啊,过犹不及,作为结婚对象,太有钱的男人还不如没钱的男人,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无法给你。”贾晓萌说的很平和,难得的真诚。
赵婷羡慕得打量着李岚的脸蛋和身材,却用一句最简单最无情的话粉碎了李岚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梦想,“他凭什么看上你呢?”